海男 画
解梦者
妈妈,听人说起天堂
但不只有路
能够嗅到的只是肉铺
是的,是梦,梦到
屠夫和刀一起抬我
去你的梦里
妈妈,救我
一个声音:
可有谁还在人间
还愿意在人间呢
天空已被拆除了
那些曾经遮盖田野的云
像羊皮一样
搭在肉店外的土墙上
妈妈,我醒来
我看见你看见我的头
还留在一朵云的外面
因为你嗅到那是儿子的气味
我的生涯,我的教诲
夜晚 总有一条河
流入你的心里
那来自天上的
总是吸引你
兰州
只是一个命运的漩涡
痛哭的人已经离去
但抽泣还在
我书里的藤蔓
已越过真理
一阵钟声 组成新的时间
令教室空空荡荡
唯有你
越来越是一堵墙
而你崭新的学生
突然衰老
哀歌
1
亲爱的上帝,你看
没有你的世界
铁麦在铁做的田野上
聚会 生锈
亲爱的上帝, 你看
天空低垂你的头颅
从你而出的,走过你
将你遗忘在星光里
没有人能理解 你流的血
你的启示
犹如你的新酒
在索多玛的桌上 炸裂
在这世上
我们依靠想象力活着
并努力从早晨的水管里
流出你的新血
2
亲爱的上帝,没有人知道
是谁
将一代又一代的稗子
种在这里,也种在那里
亲爱的上帝,为什么
凡人所亏欠的
必用你的血偿还
你建造的,他必摧毁
亲爱的上帝,无数次地请求你
将黎明黑暗的幕布重新拉上
请光的母亲
不要再次诞生光
3
从纸上出发
去白色的夜里
杜撰黎明
构造它内部的黑
让他无法发出他的誓言
命令他
驱逐他
让他无法在词语中存在
噢!亲爱的上帝
在你之内
存在已死
先知
药片悬浮在这杯中
从未崩解
犹如先知在你我中间
为治愈布道
沙子只有在集体中广阔
词才会在流动中荒凉
犹如你在合唱中呜咽
而我听不到我的哭声
是严酷 残酷 冷酷
让我们直通真理的秘密
与建傧素谈
一片面包还在碟中
碟还在窑中
窑还漂在史前人的洋面上
而我已到东岗东路
太阳远得不能再远
带着失温的肉体
重返天空的你
不再是太阳
云已燃尽思想
天空,这巨大的马槽内
你赠我钢
钢赐我忍耐
还是在这桌上
所有的耕耘停止了
只为了收获收获
直到 我吃到人嘴里的虫子
等待你,如同等待创造
创造这无人的世界
供你驰骋
供你信仰,亦供你指责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我变成了黑夜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
我在复原
一首被马蹄声惊破的诗
夜里的流水
也在复原
被风反复扒梳得稀烂的我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
我有多高
埋我的沙子就有多高
我饮过的水
也饮下了我
没有什么可以宽恕的
是的,在这样夜晚
我在等你 上帝
上帝也在等我
幸运错过我时
不幸也错过我
因为我什么都配不上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
在绝望和希望之间
两个阶级的流氓
相互祝贺
它们娶过各自的女儿
把已翻页的黑暗重新翻回来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
世界就是河流
酒就在窗外
令枚永不过期
你想起的一切都已酩酊大醉
海洋汹涌的脾气,已把你制服
是的,在这样的夜晚
我们停在那里
但是我们
无从知晓
那里
究竟停在哪里
是的,依然是在这样的夜晚
深陷的是光明
而隆起的一定是黑暗
街道必须是曾经的履带
而冒烟的只能是肉铺
在那里,义人还能认出曾经铁钩
一些人消失了
一些人
刚刚到来
还有一些人
横在你的眼眶里
是永不消失的雪山
如果
如果,我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就一定吊死在所有的树上
如果,雪不能落在洁白的纸上
就一定落在所有人肮脏的脸上
当意义已被采尽,总是
词的大坑
挪动
它的大盆
眼看着太阳坠地
而分娩黄昏的母亲
像树一样
被伐倒了
一代人走过中国的黑夜
旧我认出新我
旧砖等待新砖
旧恨唤出新仇
是的,作为一个正确的人
必须捐出一生的肉
除了无限的折磨
终生,听不到任何心跳
你在哪里
在月亮更加黯淡的地方
星星们,在你的身上起伏
如同波浪
挣脱了渔网
你在哪里
没有路,死就是向导
一如爱,抚摸就是完整的绝望
直到沙子,完全流逝
一如你的渴,望不到尽头
你在哪里
比你更真实的,是旷野的回声
在极度的光亮中
一面面铜锣的焦虑
无人照料
你在哪里
谁站在纸上,投入精子
发明意义
教唆人
将神孤立出去
你在哪里
左眼是瞎眼,只向左看
一堆一堆的黄土
欺骗不了坑
挖掘意义:当下就是脚下
而你不在哪里
走向秋天
1
我在这里
在人的地上
静静地
建立了秋天
大风在街头把你紧紧地裹在怀里
那些树叶是你的心跳
漫不经心
死不改悔
2
你打开门,里面是全世界的冰
瞬间,我认出你
是你,那个消失的你
正从冷库中被抬出去了
解放者涌进炮膛
正把人性狂射出去
没有光
他们望着尸体,尽情地饮血
3
你是一架犁,属于今夜的河流
要你把人的心,重新流遍
每日,风就是你的手
为你把大地的书页翻遍
在囚禁神的监狱里
自由和门一起被人锁在墙上
4
河面上漂着那么多鞋子
那是些无处投生的人
夜里河流肿胀
犹如我的身体
用无数人支持的死亡
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5
早晨,望着奶牛,静静地
吃掉整个草原
瓶中是从不更新的脾气
信使已经走远
消息从未寄出
十一月,海洋即将漏尽它的血
而飞过天空的鲸
早已凄凉
西棣,诗人,高校教师,现居兰州,著有诗集《与落日一起退场》、《从你的舌尖醒来》。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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