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 《未知场域》
独语录
不同于始祖，勤劳的自言自语
我们放弃思考，羞于讨论大脑的自由
放弃偶尔降临的机会或诗意
或遗忘。上一个词或下一个句子
直到遇见她或它的时候
夏日还很温和，生机四处都是
有人无所事事，采摘萱草
有人练习爬行，在午后老去
某些天生就会的技能
逐步显得怪异。一切都在变化中
我们照旧从午睡中醒来
试图再做些什么
离弃自我与自我离弃的小猫相遇
让有意义的事丧失意义
让无趣的事继续发生
2024.01.20
憋气练习
1
他在跑。躲避
故乡，父亲，某一个约定
或是值得怀念的往事
他在跑。
在生活里憋气
2
如此大的雨
雨滴。绝非无意跌落
狂躁的能量中
夹杂着：某种情绪、偏见
或决心。
砸向汽车前挡风玻璃
3
雨后。南方闪起闪电
似乎是雨滴向天空发出的信号
雷声哀嚎
而后恢复平静
先行者在告别，一个时代落幕。
像此前，太阳高照
4
像梦中，他在跑
像在生活里憋气一般
荒谬。试图绕过阳光
潜回旧日子里
2024.07.15
夏日
环翠湖一周，相安无事。
北方的朋友
仍旧拷问自然
探寻长生之道
如此粗暴的，等待一个答案降临。
更南的地方，一群私语者
沉默多年。
仿佛一群难产的作家
早已遗忘祈祷是一种本能
我梦见我的心脏，不
我的记忆越发丰满
将凯撒的归自己，将审判
归你。要将你剔除出去
2023.07.23
被遗弃的记忆
昨晚下课回家，蚊子追了一路。
在拐角许愿的人不知所终。
拾荒的老人若有所思
潜心钻研他的分拣术。
我将词语折叠，扔进城市的缺口
温婉的江水撕开炎热的秋日——
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名字
谁切碎自己的身体
谁的词语正在消失。一切
狠心抛向身后。
路人留下有关生活的谜语
“何人收获了何人遗弃的”
解梦人遗忘自己的身份。
谜底又在何人身上
2022.08.09
日巡：一位空军上校
从这里穿过去——
蓝黄相间的草地。
记忆中我们做着大大小小的梦
无一不有惊醒的时候。
穿过去。冒充一位友军
放下武器，你手中的。
学习爱。潜伏在婴儿周围
临摹一位死者的记忆？
因而受到严厉指控：
普京大帝再做不出一个像样的梦
只是这草船在内陆做什么？
在你坠落之前，你几乎可以停下来
往前的路被打断——
肉身不再完整
成为你自己。或永远离开
这种安息哪怕一天也可以
我们足以得到宽慰。
2022.03.23
战争期间，纪念东航空难事件。
自述
阿富汗告急
喀布尔国际机场，一个世界
的尽头。挤满落单的人。
萨赫热·卡里米导演
面对镜头（一个更高级的
用于倾述的树洞）
向另一个世界喊话：
「把噩梦打捞出来，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①
殊不知，她所面对的仍是一片荒漠……
生活中我们总试图充当倾听者
像一棵树走进沙漠
学着悲愤、欣喜
学着咒骂、指责。
跟随风舞动残缺的手指
可我们说话却忘了发出声音。
当白昼过去
我们还不如阿拉伯沙漠
的一棵树忠诚
我们不会为我们挡下什么
我们不会咽下我们的倾述
①：约翰·斯坦贝克在1962年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讲中提到：“作者有责任揭露我们许多沉痛的错误和失败，把我们阴暗凶险的梦打捞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利于改善。”
2021.08.19-20
旅途
——通往诗篇第133篇
我走过若干城市
一个人漫步。探险——
去安置困倦的灵魂。
这世间有多少无缘无故的恨
就该有多少无缘无故的爱，
“我的弟兄啊，等我回来
把善良分一些给他们吧——”
列车还在无序的前行
沿途城市，深夜将他们串在一起
我睁开眼，只望见自己。
六月，在虚无里写字
把灰尘纺成丝。
“人的内部是极为深奥的”
——远藤如此说道
2020.10.07
人质
此刻，余温溶入漫长的夜。
大地上只剩下悲伤和艰难的琐事
白日已看不见希望。
我们的记忆不断从伤口汲取养分
以及纯属徒劳的谏言。
前方将是——更大的伤口。
此刻，有多少村子沦陷？
有多少被风切碎的家庭，
正徒劳的哭泣……
我们赤裸在君王和病毒面前，
不过是万万例无谓的人质
用来换取更多的土地。
好在我们还拥有天空，
能够穿过大地的封锁
永远与落难的人同在……
2020.02.02
我们生活的故事
打开窗户，把头伸进阳光里，
我已经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了。
在不知错的时候，忏悔是无效的。
但我们仍要忏悔，为那些已知的、未知的，
以及在大脑里飘过的罪。
我擅自闯入一层又一层麦地，
把自己埋在他们中间。
就好像一位圣人，手里举着自己的墓碑，
模仿一粒被活埋的种子。
但是，我久久未死，也没发芽。
我不知道我还要为哪些事情忏悔。
还要忏悔什么，生活才会放过我。
我只好做一些假装有效的说明，
好让我穿过这道夹缝。
2019.11.16
我或世界卧地不起
相册里。躺着一张张侧卧的、倒立的
相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我并没有使用暴力，并没有按我的心意
扭转他们的方向。那是他们存在的理由。
这些，不过都是对我的控诉。仅此而已。
我侧着。躺了两个晚上。两个空乏的夜。
药物也无法使我安然入睡。
我梦见彼拉多的太太。她也在洗手。
也在河边做梦。与我早晨的梦重叠。
也因义人遭害深受折磨。
颠倒的我们。如颠倒的相片。
亦如这个颠倒的世界。无从评判。
大地的标尺早已随日头一同陨落。
我们躺着，或者大地立着，横卧在溪水旁。
我们倒着，头悬在大地上，仿佛素未谋面。
口中发苦，好似咽下黑夜。而心在滴血。
一滴、两滴、三滴，......
只是这血，并非为我而流。
只是这血，并非我心上血。
如今。所有写过诗的人，都应该站出来忏悔。
2018.12.11
父亲
昨晚和老爸一起去见医生
在郊外狭窄的桥上，
阳光像风一样透彻
我一把搂住她。
风从我们两边吹过
格外空旷。
父亲带着我的病例和罪证
以及吃剩的残药
陪我一起见了医生
我将最好吃的一罐药递给他
心疼他为我操劳过度
2018.03.21
腓力：1996年生于温州，读诗写诗，教育学者，现为中学数学教师。曾发起“教育现场”访谈、学术研究计划，做过出版办过期刊。诗歌习作偶尔选入一些文本，如《新诗路·诗人年鉴》《中国诗百科》《年度诗人300家》等年选、同题诗集。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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