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幸福生活

曹英柱

   二哥结婚了，这件事轰动了全村，因为他是个残疾人。

二哥是我叔伯堂哥，今年35岁，与我年龄相仿，只比大我两个月。当年我的爷爷为我父亲和二叔并排盖了两个院落，中间一墙之隔。为方便来往，相互照顾，墙中间开了一个小门，我们比邻而居。小时候我几乎每天都泡在二叔家，有时候还在二叔家里吃住，与二哥一起玩耍，形影不离。

据二婶说，二哥小时候又白又胖，大大的眼睛，虎头虎脑，能吃能睡，人见人爱。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我们一岁多，正是摇摇晃晃地学走路的时候，二哥患了“婴儿瘫”。叔婶看着天真可爱的二哥，不相信真的无药可治，就抱着他风尘仆仆地到处求医问药，去过各种大小医院，二婶还吃斋念佛，进庙烧香祈福。但年幼的二哥打过千百次注射，吃过无数比黄连还苦的中药西药，历经多次推拿牵引按摩，都无济于事，可怜的二哥终究还是没能完全站立起来。那时二哥小小年纪，像是明白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不哭不闹，乖巧懂事，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8岁时，我背着母亲给我做的新书包高高兴兴地上了小学。我不知道二哥当时是何种心情，他是否偷偷地哭泣过，但他所流露出的那种羡慕的眼神，那种无助和无奈的目光，是我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只要我放学回来，他就反复地摩挲我的崭新的课本。

不几天，二哥大声地对婶婶说：“我要上学！”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疑。叔叔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并为二哥买了一辆残疾人专用的手摇三轮车，并嘱咐我多照顾二哥。

从那以后，我就和二哥相伴着一同去学校。我们把书包放在三轮车上，他坐在车上用手使劲摇，我就在后边紧跟着用力推。我们一起迎来了美好的春天，微风拂面，繁花似锦；我们共同度过了慢长的夏日，绿树成荫，蝉鸣阵阵；我们携手走过了丰收的季节，秋高气爽，瓜果飘香。但最难熬的却是寒冷的冬季。冬天，北风呼啸，大雪漫天飞舞，大地银装素裹，我们的身后除了一串深深的脚印，还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由于二哥缺少足够的活动，他的脚冻伤了，肿得像馒头，又痒又痛，不久成了冻疮，但二哥毫不在意。也许上学读书是他最大的快乐。就这样，二哥克服了生活上的诸多不便，忍受着调皮孩子的嘲笑、奚落和恶作剧，坚持认真读书。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六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二哥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中学。由于学校的条件实在不适合二哥这样的残疾人学习，他不得已辍学了。从此，书成了二哥最好的伙伴。每到星期天，我急匆匆地从学校往家赶，满满的书包里全都是我帮二哥借的书。

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哥意识到光读书是不行的，必须学习一技之长。他先是学习做服装，但由于无力使用缝纫机，只好放弃了。后来又到剧团学习拉二胡，吹笛子等。不久，剧团解散了，他回了家待业。从那以后，二哥在众人面前仍是乐呵呵的，但他一人独处的时候，却常常陷入深思之中。我知道，他不愿成为一个只吃闲饭的废人，一个全家人的累赘。他要自强自立，成为自食其力的人。

19岁那年，我考上了大学。街坊邻居纷纷都来道贺，有个当教师的对爷爷说，“你家本来该飞出两只凤凰的，可惜一只折了翅膀”。爷爷苦笑了一声，二哥默然无语。

晚上，我和二哥坐在院子里，遥望着深邃的夜空，默默地想着心事。繁星闪烁，清风习习，二哥说，我给你吹笛子吧。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一支什么曲子，那声音时而婉转悠扬，时而呜咽缠绵，时而跌荡起伏；我知道，那是二哥的心情呀！大学期间，二哥经常给我写信。看着那工整娟秀的字迹，禁不住就想，二哥若是身体健康，也应该与我一样成为天之娇子，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吧！

一次，二哥给我写了一封厚厚的信，说是社区残联的李主任和张处长主动上门探望了他，建立了档案，确定了一对一帮扶联系人，告知了残疾人的权利和义务，制定了帮扶计划和措施。二哥感到生活有了希望。

残联的李主任是个50多岁的老党员，是一个热心肠，他始终心系残疾人，像对待亲人朋友那样用自己的爱心、耐心和诚心服务残疾人。在多次入户走访后，他根据二哥的实际情况，为二哥制定了切实可行的就业计划：开小超市。为此，李主任在我家附近为二哥选了门头房，联系了装修队做了简单装修，申请了无息贷款做启动资金，并联系各种货源。

二哥在李主任和全家人的支持帮助下，小超市开业了，李主任代表济南市槐荫区残联送了一对大花篮。超市除了经营烟酒糖茶、油盐酱醋外，还有孩子们喜爱的儿童玩具，老太太用的针头线脑等。由于二哥的货物齐全，物美价廉；再加上他心眼实在，童叟无欺，嘴巴整天“大爷、大妈”地叫个不停，生意非常红火。几年之后，颇有心机的二哥不仅扩大了门面，而且安装了电话，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从此，二哥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他的天地宽广了，眼界开阔了，经营起小卖部来也如鱼得水。二哥觉得有奔头了。

今年，二哥找了个称心如意的媳妇。本来，二哥除右腿残疾外，其他与常人无异。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从来是干干净净；说话风趣幽默，做事成熟稳健，浑身透着自信。“门前栽上梧桐树，不愁招不来金凤凰”。热心的李主任给二哥介绍了珍，才35岁，勤快能干，心地善良，只因为她接连生下两个女儿，她那重男轻女的婆婆和丈夫就对她非打就骂，百般凌辱，不得已离了婚。二哥听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可怜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了解，珍钦佩二哥的人品和能力，而她的善良和贤慧也深深地吸引了二哥。两人谈过去，说现在，展未来，非常投缘，两颗枯寂的心贴得近了。两个苦命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开启了幸福的生活。

二哥结婚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周围邻居都来贺喜。残联李主任作为主婚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并送了一个大红包。

看着二哥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二叔和二婶眼睛湿润了，感激地握着李主任的手说：谢谢李主任，谢谢残联的领导们，感谢党和政府给予的好政策，是你们给了残疾人幸福生活，给他们满怀的信心和希望，为他们撑起了一片蓝天。谢谢！

李主任笑了，说：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二叔和二婶笑开了花，二哥笑了，全家人都笑了。

2024年8月10日

作者简介：曹英柱，山东菏泽人，曾用笔名“草竹”。从事建筑工程机械行业，机电工程师，业余喜欢文学、历史。作品散见于《济南日报》《山东大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山东商报》《茌平文苑》《牡丹文学》《禹城文学》《郓城文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