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光阴(12)
(纪实小说)作者/吴铁生

春节过后我是绕道长春、吉林返回批州的,随哥哥在他同学在读的吉林工大住了一宿,平生第一次看到大学长什么样儿,我心里五味杂陈。然后在吉林市哥哥的学校逗留两天,学校与江南公园很近,翻墙可入,我就去了几次,看遍了里面的动物。此时往返的人依然很多,我到了桦甸没有当天的车票了,只好住一宿旅店。我和一个公主岭秦屯公社姓秦的水电民工分在一个屋,晚饭后他去老乡处玩扑克,很晚才回来,可是没等我们睡着,来了几个民兵把他带走了,他一脸懵逼,诺诺随之而去。我也睡意全无,又纳闷又担心,不知发生了什么。再过些时候旅店有人喊我接电话,原来是民兵指挥部向我了解姓秦的情况,我把大约他是几点来的,几点出去玩的,几点回来的如实说给了对方。我的介绍信是民兵小分队开出来的,我这个人当然可信。又过好一阵子姓秦的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原来是他玩完错穿了别人的棉大衣,劳动布面儿的棉大衣都有“水电”字样,很容易混。他有惊无险,再三谢我。第二天各奔前程。
我临走时没有跟厂里和车间请假,不能报销车费,但也没算误工。我遵守承诺,给赵队长带回来6斤白糖,他出乎意外,很满意地收起来了。我们的工作还和以前一样闲散自在无所事事。
用手枪打死过小猪的小曹来自于木丝板车间,木丝板车间用约1公分宽的木丝、锯末子什么的压缩制做的木丝板比刨花板还粗糙得多,能有5公分多厚,里面肯定含有㬵和漆什么的,专用于建造简易房作墙壁板。生产过程中一定要和灰浆粉尘漆㬵打交道,你看那木丝板车间的人一个个都造得浑头巴脑、灰头土脸,好好的小姑娘看着都不水灵了。因为这里劳动环境差,所以专门设有浴池供工人们下班洗浴。小曹和他们熟,就隔三差五带我们去,趁别人上班,单独洗澡。水温要不够,他就bang bang敲铁管子,喊:“唉!再热点儿”,外边烧锅炉的:“好嘞!”然后听轰隆轰隆一阵水泵声儿。“好了吗?”“好啦…!”几个人洗过澡浑身轻松,愿意查岗就去查岗,不愿意就回来睡觉。

原来的队长他们几个老人儿到期就各自返回原单位了,新从机械厂派来两个人,一个是我们陈主任的儿子陈建华,作队长,可能因为他名声在外有利于震慑混混儿。另一个叫李兆林,40来岁,老成持重,名子很像一个抗联首领。每天除了到各处走走,大家多囚在屋里唠唠闲嗑,陈队长偶尔也讲一些趣闻轶事,比如一位老革命家喜欢打桥牌的故事,但能使人感到城市知青的与众不同,一般人看报纸都是只看标题和大概,陈队长总把《参考消息》各版每条都看个遍,显然是百无聊赖。慢慢地我觉察到,人家正式职工不愿意到这儿来。陈队长言语并不多,看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每天晚上在队里待到一定时候,嘱咐我们一些事儿就和李师傅回家了。
大地回春, 气温渐渐升高,天亮得早了,早晨我们也不总赖在屋里,开始到房前跟着大喇叭做广播体操,舒展手臂,扩胸提气,活动筋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果真体会到一日之计在于晨。
天暖和手脚得施展了, 连夜送我回家的老才在外面支了个木匠干活儿的案子,置办了刨子,锯,凿子几样简单的工具,谁要做点儿啥有求必应。陈队长提示了他几回说这样不太好吧,他只是嘻嘻哈哈地应付,过后照样儿。私下里对我说:“转正是没指望了,不如学点儿手艺,反正也不耽误一天的一块五毛七”。我深以为然,连声称对。
这天早晨却感倒异样,大喇叭声音听起来格外庄重严肃,慢慢才一知半解的知晓一些,是北京发生了天安门事件,是人民群众悼念总理,是中央提出了反击右倾翻案风。自打总理逝世人们悲痛茫然的心又再度悬了起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国家要向哪里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思想在一片混沌中没有判断力,也不知道恰不恰当,脑子里总是不时出现的毛主席的诗句: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还有: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有一种黑云压城,风云变幻的感觉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又过很久,传的越来越具体了,原来是清明节人们自发地到天安门广场悼念深深怀念的总理,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山一样的花圈,海洋般的人群,声勢浩大,群情激愤,悲愤欲绝,人群中广泛传颂一些慷慨激昂、饱含深情、充满愤怒的诗词,却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由此开启了席卷全国的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目标直指另一位老革命家。再后来,天安门诗抄流传遍地,愈禁愈盛。最盛传的《扬眉劍出鞘》几乎妇孺皆知: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一天, 我们在街道上巡逻走过的时候,遇到陈队长的朋友,那个打乒乓球的男高音,他逗陈队长说:“全国人民都很忙,你们也要紧张点儿。”陈队长露出白白的虎牙笑而不语,看来这个老知青不再是当年说打就捞的愤青了,岁月把他打磨成一个涉世颇深、閲历颇丰、思想深邃有主见的稳重男人 。面临国家多事之秋,他在思索什么呢?
(未完,待续)
2024.08.05长春
九洲墨韵
聆听诗者心声,涤净灵魂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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