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的“燕子龛“

朱亚夫

我国现代著名文学家苏曼殊的书斋名为“燕子龛”。“龛”者，系供奉佛像或神像的石室或柜子。斋名的宗教色彩很浓，这同苏曼殊的身世有关系。

苏曼殊(1884-1918)，原名戳，字子谷，一名元瑛，小字三郎，后来接受柳亚子建议，有意犯康熙皇帝玄烨讳，改名玄瑛。削发为僧后法名博经，法号曼殊，笔名苏非非、印禅、苏湜等数十个。因名号特多，故友人戏称道：“一人数十百名字，从此阎王捉不来。”

他原籍广东香山(今中山)人，生于日本，先后入东京早稻田大学预科及日本陆军预备学校学习。1907年在日本公开提出“反抗帝国主义”的主旨。同年和鲁迅等人筹办文学杂志《新生》，未成。苏曼殊精通汉、日、梵、英、法等五种文字，既是诗人、小说家、散文家、翻译家，又是画家，作品情调深沉，轻灵自然，多描写缠绵悱恻故事，开鸳鸯蜩蝶派之先声。一生“身世飘零，佯狂玩世，嗜酒暴食”，人称他是现代中国文坛上的一个才子和奇人。柳亚子曾将其著作搜集汇成《曼殊全集》五卷。

苏曼殊取斋名为“燕子龛”，是因为他的形踪如同候鸟燕子。他的母亲河合若子，是一个日本女人，父亲在日本经商，妻妾众多，而河合若子就是苏父第三个小妾河合仙的妹妹，当时在苏家做佣人。曼殊是私生子，母卑子贱，他从小就备受嫡母黄氏和族人的歧视， 12岁时，他感染了严重的疟疾，此时苏家彻底放弃了他，不但不找医生给他医治，反而将他锁进柴房，让其自生自灭，可他最终竟奇迹般地扛了过来。这段经历，给他留下深深的心灵创伤。于是就在大难不死的这一年，苏曼殊追随一个来家里化缘的和尚而去，剃度出家，遁入佛门。

1903年归国后，他不愿看家中人的白眼，乃拒绝回故乡工作，一生飘泊在外。先在苏州吴中公学任教，后去上海《国民日报》当编辑，不久又往香港，心情郁郁不欢，于是跑到惠州“惠龙吉寺”落发为僧，接着投广州长寿寺受戒，自称“燕子山僧”，取斋名“燕子龛”，开始了他的云游四方，似僧似俗的燕行生涯。他忽而东渡扶桑，忽而南游印度、锡兰( 斯里兰卡)等地，又在上海、杭州、南京、芜湖、长沙等地留下了履痕点点。1911年，他在海外获悉武昌起义成功的消息，大喜过望，急忙返回故国。

云游无踪的生活道路，给苏曼殊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他在“燕子龛”中撰写、翻译了大量作品，尤其对轻盈灵巧的燕子更分外厚爱，曾在一幅画稿上详录明末诗人描写燕子生活的《水龙吟》一阕：“谁知卧处徘徊，谢庭风景都非旧┅┅，流年空又，看多燕子，飞来还去，真个不堪回首。”联想自己的身世，他感叹道：“绿惨红愁，一字一泪。”

他又把唐代传奇《燕子笺》译为英文，传播海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从1913年起陆续写的《燕子龛随笔》，发思古之幽情，抒游子之乡音，写得情真意切，深沉含蓄，风格清丽隽永，耐人咀嚼，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燕子龛随笔》在他生前就多次刊行，逝世后，又被收入后人编的《燕子龛残稿》和《燕子山僧集》。因为这是苏曼殊作品中刊刻次数最多、传播最广的一部作品，他的斋名也就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