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文/张健
不知道是哪几年了，反正那几年人活得不容易，就是感觉大家都饿，饿的树皮都找不到了。
有个老工人说，那个时候下班时分，不管谁从工厂区走出，手里拿着一块烧饼或者其他什么吃食，那么，你就成目标了。
三四个人，对着你一顿你追我赶，发着嗷嗷嗷的叫声，其中有个人会趁你正在精疲力尽躲避，稍稍发愣的时间，一把夺过手中的饼，撒腿往前方跑去。
自己的糊口粮哪能如此放弃，于是你拼命地追，快追到了，就见那人把饼往地下一扔，往饼上呸呸吐两口浓痰，接着用沾满尘垢的光脚一下踏在大饼上，左右用劲碾了好几下，恶狠狠地冲着你：“呸！”
如此，饼是肯定不能要了，想想那黑乎乎的脚就恶心，往回走不远，一回头，一伙人拿着分开的烧饼吃得狼吞虎咽。
再说一个那个年代拖儿带女中年人的故事吧。
那年，家里粮食不多了，他想了想，对着妻子儿女说：“我去修河吧，那边管饭，粮食你们省着点吃，应该能对付到开春。”
一去就是大半年，工程结束了。可是那么大工程，像他这样，为了口饭进去的民工还真有不少。指挥部一商量，中午食堂聚餐，没有编制的下午各回各家。
那中午真是一顿饱饭，吃饱了就踏上了归家的路。
可是回家的路要两天，指挥部是没有多余粮食送的。
于是不知走了好久，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村子，饿的头晕眼花的他看到了一户农家窗边放着的一碗麦稀粥，他像看到希望一样把粥拿到了手中，还没喝，就听一声尖叫：“家里进贼了，我家的麦稀粥呐，啊呀，不得活了啊······”
于是，全村出动，哐哐哐地敲锣。对于这个中年人，面对怒气冲冲赶来的人群，当时就愣了，慌不迭地承认错误，我错了，我不该喝人家窗台上的那碗粥。但再三说明，我是正经人啊，我真的不是想犯错误，我就是饿晕了啊······”
丢了粮食的村民哪管这些，拳打脚踢，还用铁链把他锁上，丢在村子的晒谷场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民警来了，才算把他救了出来。
深夜到家，中年人又饿又气，一根绳在梁上吊死了。
还有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那年，村子里，家家户户粮食明显不够了，对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女孩的口粮一减再减。
奶奶为给她出了个主意，姑娘，你有个姑姑在城里，两口子都是工人，每月都有定额粮，你去投奔她们，应该还有条活路。
女孩去了，在姑姑家吃到了第一顿饱饭。
可是听说奶奶让女孩留在自己家，姑姑犹豫了，家里也是有定额的，自己家一双儿女还面黄肌瘦呢，前两天，儿子饿着回来，以为辣椒粉是吃食，两大勺下去，吊水吊了好几天。。
不过看着瘦弱的女孩，姑姑好不容易还是下了决心，对女孩说：“姑娘，以后你就在我这吧。不过，你明天还得回去，这个月家里定额也不够了。你要以后住这里，我得上工厂办手续，手续办完你再过来，那个时间不短。办好了，姑姑来接你！”
姑姑说的是实话，那个年代职工家里多了人常住，手续确实如此。第二天，姑姑买了些吃的给女孩送上了车。
办手续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没想到的是，女孩回村的那天，全村都断粮了。就她带回去那一点吃的，也成了家里的晚饭。一个星期后，女孩天天趴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窗外：“姑姑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秒。
姑姑是带着手续来的，还带来了五个富强粉大馍，看着眼睛微睁一脸期盼的女孩，姑姑泣不成声。
晚上，五个大馍家里谁也没吃，折算成了安葬女孩的工钱。
那几年，粮食就是这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