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六月六

李德文

　　农历六月初六，是我家乡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称为半年节，又叫尝新节。自古以来，乡亲们很看重这个节日，无论家境富有还是贫穷，都把它过得隆重而喜庆。很有仪式感。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尝新”，就是将当年新种植出产的新鲜蔬菜和稻谷采收回来，还要杀鸡宰鸭，备办鱼肉荤腥，做成丰盛的饭菜。如果那年季节来得迟，稻谷还未完全成熟，大人们就会去稻田里捋些半熟的谷粒回来，清洗干净后用擂钵捣烂，过滤成浆，煮饭时把米浆加入，作出的饭就带着新米的清香了。尝新节吃新米饭成了孩子们强烈的期盼。      记得我小时候，每到这一 天，父母就安排我去离家十二华里远的粗水村把外婆接回来过节，从来没有间断过。那时我小小年纪，不谙世事，但那种浓浓的亲情却让我心生温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由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变成了古稀老人，多少往事早已烟消云散，但家乡六月六那种温馨喜庆的节日景象却格外清晰地浮现眼前，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今年六月六，我和在县城的表兄弟及几个朋友，应我弟弟夫妇的盛情邀请，回到独宿老家玩了一天。                  

    我的老家坐落在风景秀丽的金童山南麓，是南山国家公园的核心保护区，海拔约900米。这里，群山环抱，林壑幽深，蕴含着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和优美的自然风光。虽然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大地 像个大蒸笼，连我们儒林镇这个小山城也变得很闷热，走到哪里都是汗出如浆。

    在这烈日炎炎，暑气袭人的盛夏，我的家乡却是另一番景象：满山葱翠，鸟飞蝉鸣；山岚带潤，微风携凉，层层叠叠的梯田，绿叶翻浪，稻花飘香，让人既悦目又爽身。如果你有幸来到这里，随意走进任一农家，只要踏入屋檐下，你就会顿感清凉。即使你原是满身热汗，不到十分钟，也会变得浑身干爽。如果你再细心一点，你还会发现，家家看不到电风扇，为什么？这里用不着啊。

    我的老家是一座半新半旧的杉木瓦房，座西北朝东南，背靠金童山，面向狮子岩，交通便利，地势开阔。晴好天气里，往东南面遥望，层层叠叠的群山之中，依稀可见十万古田巍峨的最高峰。

    弟弟几年前在屋前小路旁栽植了一棵高山刺葡萄，这棵葡萄长势强劲，又特别耐寒，几年过去，主干已经长得比锄头把还粗，二十多米长，枝繁叶茂，葱翠欲滴，沿着房屋的廊檐绕梁抱柱，蓬勃生长。藤上大串大串快要成熟的葡萄，如同壮硕的龙爪。整棵葡萄就像一条青龙腾空欲飞，给整座木屋增添了不少生机和喜气。我走过不少地方，可这样的葡萄唯此独有。

    房廊上，辛勤的家燕垒筑起好多个精美的巢。成双成对的燕子时而忙碌地穿梭捕虫、饲喂乳燕；时而悠闲地伫立在电线上呢喃细语、互理羽衣；房前屋后，浑圆饱满的梨子压弯枝头，随风摇曳；草地上，成群结队、毛色光亮的鸡鸭追逐嬉戏、啄虫吃草；随着略带甜潤的微风吹来，偶尔还会听到或粗犷或轻柔的山歌和邻里妇人间的温情絮语。

    你看，花草树木在欢笑，小鸟在歌吟，鸡鸭在觅食，猫狗在嬉戏，大人在忙碌，顽童在戏水，而明媚的阳光柔和地照射着大地，微风轻拂，使人周身温暖而舒适。蔚蓝天幕之下，万物相存相依，共生共荣，和谐而温馨。他们以各自特有的生命形态，遵循着自然法则，在阳光雨露下自由生长，共同演奏出一曲美妙悠扬的生命之歌。这个小小山村，在蓝天白云映衬下，到处呈现出一派充满生机又安宁恬静的田园景象，使既古老又年轻的家乡显得愈发秀美了。所有这一切，不正是历代文人雅士们梦寐以求、不吝笔墨礼赞有加的田园生活吗？

    家乡六月六，你让我梦转千回啊！（2024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