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变的人生
唐桂荣
青春年华，是人的一生之中最美好、最珍贵的时光。10～20岁，属于青春期。人的心智和生理，处于第二次生长发育高峰。变化象树苗一样，悄无声息又显而易见。例如，不再是父母的跟屁虫，有了独立思考的意识和见解；身高、体重有了明显的变化，特别是性器官和性机能的迅速成熟。此时的男女爱做玫瑰色的梦。而且，许多想法和变化都成为隐私，被长时间的埋在心底。
人的青春期大同小异，多数人在父母的羽翼下幸福的成长。而我的青春期，则是充满了伤感。很长一段时期，象一片乌云，笼罩在我的心里；象一块磁铁，干扰着我的思维。我出生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虽然是新中国，但封建迷信、重男轻女的传统风俗，仍然根深蒂固地存在着。我爷爷奶奶生了十多个孩子，最后成活六个，其中五个女孩，唯一的男孩就是我的父亲。自然，他在家中就是一个宝，人人都宠着，地位至高无上。我母亲18岁嫁给他，先生了两个女孩，祖父母不高兴。直到生了两个男孩，才有所满意。然而，老天爷也会捉弄人，两个男孩患有先天性的哮喘，身体羸弱。后来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孩，我就是那第四个女孩。偏偏又出生在农历七月二十九的夜里，农村流行的说法：阳广忌，月月有，最怕七月二十九。什么意思呢？就是命硬，犯剋。因此，呱呱坠地就不受父母喜欢。让我生存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三年后，我母亲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男孩，全家人欣喜若狂。这个弟弟出生后，我国计划生育政策开始实施。因父亲是村长，党员，又是多子女，为了带头，第一个去做了绝育手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76年的夏天，我和弟弟去放鸭子，我俩一左一右地赶着几十只鸭子往沟渠池塘去。我因放鸭子几回落水险些丧命，所以心里生成了恐惧感。待安定下来，我让弟弟一个人看着，自己去割青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弟弟回来，一家人找来找去，在一条池塘边找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这一下，犹如晴空霹雳，父母是悲痛万分。
为此事，我理所当然地成为罪魁祸首，容不得半点的辩解。我也会常常自责：唉，如果不去割草，和弟弟在一起，便没有这件事发生了；如果让我换弟弟去死，我也情愿啊。如果，如果，再也没有如果了。自那以后，看到父母姊妹的眼光，犹如一柄高悬的利剑，直刺我的心。我痛不欲生，多次想自杀！但奇怪的是，往往在走向绝望时，总有一个神灵在提示我：不要，不要啊，弟弟已经走了，你再跟着去，不是给父母雪上加霜吗？再说，也不全是你的错。我幡然醒悟：正确的做法，应该去赎罪，去做更多的家务，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抚父母伤痛的心。
于是，我变得勤快起来，再苦再累，也默默无语，咬牙坚持。有一次赤脚干活时被玉米根戳破，在化脓感染的情况下，一直疼痛到被父母发现。青春期的孩子是长个子的时候，时间长了，觉得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粗，走路有点瘸。医生说，可能是两条腿用力不均匀，导致受伤的腿发育不良。行走不利索倒也罢了，最大的问题是影响了升学。我很早便认识到：农村孩子，特别是自己，要想跳出农门，改变命运，唯有读书！初中毕业，那个时候的考试，非常严格，还要体检。有一点残疾，学校都不录取。我过了中专分数线，参加体检，因为右腿比左腿短了1厘米，被刷了下来。我再次绝望，三天不吃不喝，心如死灰。那个神灵又对我说：你还没有兑现诺言呢，弟弟在看着你怎样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呢。
我再次觉醒。选择去读高中，那真是拼了命地看书学习呀。由于自己学习动机十足，目标明确，高中学期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体检关一直是困绕我的一块心病。校长和老师纷纷给我父亲做工作，夸我是读书的好苗子，千万不能浪费。父母相信了，毕竟女儿也是他们的心头肉啊。将养了一年的肥猪卖了150元钱，到解放军八二医院骨科治疗，做了跟踺延长手术。终于解除了我的忧愁，学习热情更加高涨。因手术耽误的四个月课时，我自学完成。在医院接触到医生护士，使我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头趣；治愈了我的病患，我打心眼里热爱白衣天使。在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报了淮阴卫生学校。
有个词语叫嬗变。嬗变的应用范围广泛，既可用于描述自然界中的物理变化，如元素的转化，也可以描述社会、文化、技术等方面的重大变化。例如，在物理学中，嬗变描述了通过核反应将一种元素转化为另一种元素的过程；在社会学中，嬗变可以用来描述社会制度、文化习俗等随时间发生的根本性变化。而我用嬗变来形容自己的人生，也是恰如其分。我因是个女孩，受到传统陋习的歧视；我因没带好弟弟，造成他的夭折，受到家人的责怪；我因外伤留下后遗症，造成升学障碍。但是我因祸得福，逼着我在夹缝中生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激励我自古华山一条道，在窘境面前，勤于思考，加快成熟。我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爱岗敬业，获得优秀共产党员，优秀护士，技术能手，新时代敬业之星等荣誉。我的家庭，先生是国家公务员；儿子自主创业，成为有千万资产的总经理。我对父母姊妹，格外关心，倾力相助。我早已不是封建迷信里的所谓丧门星，晦气鬼。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代的变迁，有些隐私已经不叫隐私；有的隐私到了该解密的时候。我一直将自己青春期发生的痛彻心扉、却又无处言说的事情，或者叫难言之隐，今天讲出来，心里象一块巨石落了地，好轻松，好惬意哦！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