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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 画
独处
当你一个人时
我说的是那种意义上的一个人
你想到的是曾经拥有过的
还是不曾拥有的那位呢
你曾向谁靠近
把真心付出
如今却不再联络
不再探知彼此的消息
你曾看过谁的心
又弃置一旁
如果你的心早已破碎
拿药丸和药膏来又有何用
如果你的身体里住着一条河
就注定要从高山经过
去看那遥远未知的大海
2024.4.28
谜
其实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
人需要爱情，我们通过武侠剧和小说
确认了这一点
女孩们总是谈论谁好谁坏
和后来者相比，先出场的人更容易赢得她们的心
而男孩们对强者敬意颇深
他们关心那些绝迹的武学招式
研究主人公的来龙去脉
那些难缠的感情线几乎完全被忽略
女人什么时候才出现在他们生命中
幻梦什么时候会醒
对任何男孩而言都是一个谜
我们称之为长大
每个人都只能陪我们走一程
窗外的树木又开始葱茏
透过枝叶，更远处的繁花隐约可见
经过的人步履匆匆
我们真的已经长大
不再怀着天真的感情去期待那个谜
2024.5.1
悲伤的事
当我长大我才发现春天其实充满悲伤
那些柔弱的花儿以赤露敞开的天真面对这个世界
她们在月下无声地诉说自己的美
在清风中不顾一切散发出气味
为了引来蜜蜂、蝴蝶，她们甘愿冒风险
把偷吃的小虫以及观花的人也引来了
她们像是被任意抛到这片土地
独自承受雨水、迷雾和光线
这时节她们必须绽放、衰败、枯萎
快速完成自己安静的一生
女孩们也曾这样
这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的事
2024.5.6
鹁鸪
以前我从未注意过这种鸟儿
直到我在老家住上三个月后
从干旱少雨的秋季
到冷冰冰的冬季
它们一直在田野那边叫唤
有经验的老人说这是求雨的信号
有旧疾的人痛恨这叫声
它会唤醒疼痛
——我不了解那种滋味，我了解的是另一种
夏天之前我回到了北方
打算继续过那种难以确认的生活
我放下了那些关于强烈阳光和大块云朵的梦
一直以来我都太过关心自己了
以致留下了粗心大意的臭名
——我没能留下身边的人
一代又一代的人会继续渴望远方
我的朋友们也会代我再走进那又凉又晒的阳光里
甚至还会好心地传照片给我看
——远方和故乡都如飞而去
我从未见过鹁鸪
只听过它的叫声
2024.5.13
蓝色颂歌
五月，北方的树
在蓝天下挺得笔直
那样静谧，那样满足
夜里雨水洗过每一片叶子
根须也吸足了水分
这是它们的季节
是全身心投入生活的季节
而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且战且退
在鱼和熊掌之间
我选择了面包
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抬头看天
徒生艳羡
然后渴望被提纯
目之所及唯有你啊蓝色
2024.5.15
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月时大雪纷飞
我爱着他
二月时雨不停地下
我不在他面前哭
三月时玉兰开满枝头
我没有停留
四月时他去了外地
我把那地名记在了心里
2024.4.12
一个不算好但普遍存在的男人的歌
1
她脸色苍白缺乏经验
如草沾满露水垂在我眼前
我想我得把她吞下
这是世间的法则
你看那只极乐鸟
正在雌鸟面前极力跳舞
2
欢愉当然妙不可言
但也倏忽即逝
就像天上的云
一转眼就改变了轮廓
但她甜蜜如露水
我可以把她吞下
在春天过去秋天到来之前
3
偷来的饼可口
她手指干枯如带刺的玫瑰
玫瑰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明白也不打算弄明白
反正秋天也快来了
那只鸟吃饱喝足又可以启程
2023.08.27
鸭跖草
我们赤手空拳面对生活，在这里
在任何地方，我们用手掌
用双脚面对未知
双眼布满灰尘，因没得选而不停哆嗦
我们把手伸出
又缩回，然后从别人的世界里消失
无声无息
在无人问津的墙角，向寒冬
也向未来告别，窗外圆月
夜夜返照另一个白天的光辉
2023.12.25
思乡曲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里
也许永远都不能
也许很快
我爱那贫瘠之地并无理由
风中的一株小草在斜阳下颤抖
我为他哭过很多回
寒冬已经来临
他很快又会消失不见
2023.11.28
饮酒歌
你已经厌倦了吗
你找到可以回去的故乡了吗
那停留最久的地方
是你调整后的人生方向吗
你是否还醉心于那些古老的音调
然后什么也干不了
认识你的人不了解你
你还有问题吗
还是所有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还有多少话一定要说出口
还有多少酒酿成了多少愁
2024.5.22
苦杏仁
冬天出发，春天出发的族群
拖着必要的行李离开了家
庄严肃穆好像送葬的队伍
孩童不再哭泣
妇女没有装饰
男人们在出发前反复祈祷
他们经过水火，也走干地
四十年之久，他们只是在原地打转
在旷野咀嚼令人发腻的蜜饼
在祭坛边狠下心把牛羊宰杀
杏树开花柳树吐絮
他们只是低下俊美的脑袋
为罪的无孔不入惊恐羞愧
那曾陪他们走过一程的先知
如今已长眠于尘埃之中
被选中的人有苦难言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地
注：在希伯来语中，“杏仁”与“留意”、“保守”是同一个单词，但发音不同。
2024.4.12
吕达，女，1989年生于安徽太湖。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曾参加《诗刊》社第34届青春诗会，曾获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第19届华文青年诗人奖等奖项。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著有诗集《伊甸园纪事》《除了爱和祈祷，我别无长物》。
《南方诗歌》2024年八月总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