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原创)
——自传体纪实录
文/梓辰
浑浑噩噩地走来,也浑浑噩噩地走着。
如今已年近古稀,还好像仍没成熟,就像寒露了还未出头的高粱,很怕割了喂老牛的下场。
儿时的我几乎天天立志,怀揣一百种愿望,真正实现的,没有几个。这一辈子却做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一做就是大半生。
在一百种愿望中唯独没有当老师教书识字的想法。很小的时候,就听父辈们讲:家趁二斗粮不当孩子王的教诲,不料却迭迭撞撞地一脚迈了进来,一干就是四十余载,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四十几个春夏秋冬你都怎么过来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浑浑噩噩也没啥不好,清醒了心就疼,看到周围的世界雾气蒙蒙,瘴气满天的,看到的听到的一些事情,让人添堵,而我又不会得过且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学了一辈子根本也没有学会,不该操的心也去操,虽然明知道你本一介草民,天上没有你的星座。
有时无端的来气,当然知道为啥来气,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话又说回来,我这人就是心太实了,因为心实也没少吃亏,没办法,只能以孔乙己为榜样来个精神胜利法,往心里揣一把“吃亏是福”了。
昏昏厄厄地活着不想清醒,却偏偏又清醒着。说不清楚是从啥时候喜欢上了文学尤其喜欢诗,从小就想,当一个诗人多好,当一个文学家多好,虽然遥不可及,我便走上了这条崎岖路。
有那么几年发了疯似的,每次去县城,只要兜里还剩两个半子,必去的是书店,哪怕是饿着肚子,也要买几本书回来。那时候书特便宜,几角钱也能买一本比较厚的书一一于是我家里的书不断增多:最早买的是《唐诗一百首》,后来又买了《唐诗三百首》。
走进诗的世界心里那个爽啊!就如同穿越到了唐朝,仿佛与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大诗人对话,欣赏着他们的绝美佳作,那种感受是从未有过的,才知道原来诗人的内心世界是那般的开阔微妙。当一个诗人真好这种愿望欲发的强烈了,每天沉浸在诗的氛围中,自觉得和别人也不一样了,似乎也有了诗人的味道了——以至于后来想想是多么的可笑啊!
那时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穿越,也没有这个词儿。穿越也好想像也罢,就这样每天在唐诗里穿梭,泡在里边,何尝不是走进那个世界呢?又何尝不成为唐代的一分子呢?
我之后的觉得今人创造了穿越一词是再恰当不过了,真真的把羡古情结付诸于实际,于今也常常这样想,我要是真的生于唐朝多好,说不定也能成为后人艳羡的大诗人了。好笑。
那时的人那时的社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吧?绝不可能。一想到现在这种状态,这种势力的世俗,视利为命的人这样如牛毛般之多,为了蝇头小利也你争我夺甚至天良丧尽,不惜毒害同胞的行径都照干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添堵,添堵啊!我真的生于唐朝多好。
诗读得多了你还别说整个人都变了,心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看见什么都不一样了,花鸟虫鱼树木房屋小草庄稼等等都在心里活了起来,有了生命,总想对它们说点什么。
“学会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有时还真的诗兴大发了,从那时起在诗的境界里活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诗芽真的萌发了。
到了十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我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虽然还很嫩,也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辛和酸甜苦辣。
首先我在堂哥也是大队书记的帮助下当上了一名民办教师重新回到学校走上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讲台,也是在堂哥的帮助下,我步入了“爱”的庭院,下一步即将跨入婚姻的“殿堂”,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只能受别人的摆布失去了自主的权利。
思旧愁
案头灯火晕如油
花落凝脂泪沾裘
无心去赏窗前月
只对天罡思旧愁
这或许是我人生中写的最早的一首格律诗,虽按后来才懂的格律诗的要求不甚完美,但那绝对是我人生中写的最好的一首,因为动了真情,是我当时心里世界的真实写照。
那是一个极冷的大冬天的月光如水的夜晚,我一个人在学校值班,外面滴水成冰,满地银辉,天空被冻得瓦蓝明净,满天的星斗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下面的世界,簇拥着当中一轮如玉盘般的圆圆的月亮,景色甚美也甚不一般。这时如行走在那万籁俱寂的天和地之间,那种美好的心境有谁能说得明白说得清楚呢?可我却恰恰相反。
只身孤影一人站在后窗前,一盏如油般晕暗的柴油灯,把整个办公室辉映得如地狱般鬼异;长而瘦的我的孤影被牢牢的贴在了墙上无法挪动;一盆早已枯败的盆花落得满盆花瓣;虽然铁炉中的煤火还没有全熄也是即将火烬光残;虽然我用双手紧裹着羊皮袄在身上,也是难以抵挡那无情的深夜的寒冷不停的刺入身心。
一股酸楚把我包围着,窗外北天的勺子星即天罡星已然接近连绵起伏的山峦,那残缺不全的几颗亮星被蓝天衬托着狠狠的映入眼帘,心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缩,泪水不能自抑的滴在羊皮袄上,外面白亮如昼,又有北斗导航,可我却茫茫然看不到方向,一股旧愁如蛛丝般死死的缠绕着我,在这般情形下,那廿八个字从我心里又从笔端流落在纸上。
后来我单薄的力量终难抵挡强大的权柄和来自各方面的制约而顺从的就范一一我结婚了。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等于死亡,那段灰暗的日子把我的心 蹂躏 得简直成了一堆死灰了,只觉得人生无望,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滋生蔓延着——我的抽屉的角落里藏着一瓶安眠药,脑海里总是有一团驱之不散的云雾,经过一番抉择,只有这种方式才是最好的离开的方式,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用不着挣扎而又走到幸福当中了一一我的幸福在哪啊?
我不只一次地想,死法有上千种,最好的没有痛苦的也莫过如此一一在美好的梦乡当中 悄无声息的步入另一个世界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白天照样按课程表循规蹈矩的给学生上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平静如水;最怕的是夜晚,简直如下油锅般千头万绪俱上心来,我的“人生”规划在暗暗地进行着,可不知咋的,那瓶药一一我通向幸福疆土的大门迟迟没有打开一一药啊我最亲近的她,仍然躺在角落里被一把锁牢牢地锁着。
也许是命不该绝,我仍然行走在通向学校的路上迎着朝阳披着晚霞,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而对诗的忠爱有增无减,心中这团火越来越旺了,也许是迟迟不打开那扇门也与此有关吧!是心中这份特殊的追求挽救了我,她时刻提醒着我: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一旦错了是无法挽回的,千万千万千千万万。
人就是这样,当你死盯着某一处不放的时候,你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当你换个方向换个角度换个思路你眼前会豁然开朗。条条大路通北京,何必非要走那走不通的死胡同呢?
虽然心里那个痛点也时常的发作,毕竟是你所经历过的,现实就是现实,谁能绕过现实这道坎儿呢?
一转眼结婚已近半年之久,可在心中仍然孤独,在这没有爱情的死亡了的婚姻里挣扎是多么的悲哀和痛苦别人是无法想象的。
那年夏天正是暑假时节,也是正赶上我值班。 假期里值班白天用不着总在学校盯着的,只要晚上在那里睡觉就可以了。每位老师都是这样,白天在家干活,上午去学校看一眼——而我却是少有的尽职尽责,一天廿四小时守岗,因为只有值班我才能净心,才能暂时的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才能在诗海里徜徉,实际上就是在逃避。
有一天我正在学校,手里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在看,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是父亲进来了。我很惊讶 地站起来,手足无措,等着事情的发展。
父亲很平静,没有冲我发火而心平气和的说:“我来没有别的意思,是要你帮我把西山大崴子的树枝拖一下,我实在是干不动了。”
我当时眼泪差一点流下来,这才觉得我做得是不是有些过份了,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跟在父亲的身后乖乖地走了。
树木琅琳的大崴子我好像从来没来过,走在那里觉得身入一个三面被包围的深谷,抬头仰望深蓝色的天空被树枝树叶分隔成斑驳陆离的碎片——父亲比我走得快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上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拖着一梱半湿 不干的树枝,这些树枝都是被偷砍的大树的树头。父亲走到我的近前放下树枝,一脸让我摸不着头脑的笑容和我说:“我今天是让你来帮我拖树枝吗?”我大概摸到了父亲的心理默不作声的听着。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我是借着这个机会和你说说呀!”说到这里父亲笑了笑。“你知道你媳妇儿和我们说什么了吗?她说她是在守活寡呀!你这整天都不回家,这算什么事儿呀?你已经是结婚的人了,你成家了,总这样可是不行的呀!”
我从爹手里接过绳子,一脸灰蒙的转身走向一边。父亲脸上的笑僵住了,“你到底听还是没听呀?我不是和你闹着玩儿,你二哥能把你拿到学校也照样能把你拿下来。”我身后的语气明显的生硬了,而我什么都没说,我能说什么呢?我明白老爹的用意,父命我敢违吗?不敢违我只能违我自己了。
从那天之后我回家了,也只是一具空的躯壳回家了。
生活总是无情的,总会有人管制着你让你去做你根本不喜欢的事儿,让你去爱你根本不喜欢的人。我是被硬生生的装进了一具樊笼的困兽儿,虽然总想反抗,却总也得不到自由。
我十八岁参加工作了。
那是一九七六年的八月份,我初中毕业了,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腿疼,后来让大夫看了说我患上了风湿病。
我知道我是怎么患上风湿病的,早些年也就是一九七二年,我们地区来了很多的解放军,几乎每个屯子都有穿着整齐绿色军装的队伍,那是为了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伟大号“备战备荒为人民”。这些施工部队的战士在西山上挖山洞子。我家的西屋也住上了一个班的战士,等他们走后,留下的床铺,从那以后我就睡在床铺上了。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每次钻进那冰窟窿般的被窝,简直都是一次意志的考验,躺在床上都得用身体把被子焐热了才能入睡。
我小小的肉身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摧残,有啥办法呢?人口多屋小炕也小,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忍受着,从那以后我便养成了隐忍的性格,时间长了我患上了死缠烂打的风湿病。
初中毕业之后,我不能到生产队上班,在家养病吃药。
一晃来到了年底,有一天二哥来我家和父亲说:“杨子忱病咋样了?上学校当老师可以吗?学校缺两个老师,于占有校长点名让你家杨子忱去,说他从小就学习好,又听话。”
那天我不在家。
父亲说:“不是很严重,等他回来我和他说,就这样定了吧!”这种好事父亲当然求之不得了。
就这样,我便稀里糊涂的于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号成了敖力营子小学的民办教师。
第二年春天,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我家来客人了,是二娘的妹妹,二哥的二姨,我也叫她二姨,她婆家姓郝人们都叫她傻老郝,其实她一点都不傻,我不知道为啥这样叫她,我叫她老郝二姨。
她是来给母亲 看病的,她不是大夫,而是巫医也就是会跳大神儿。从打我记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母亲身体不大好,总病病怏怏的。我不知道村里(那时叫大队)有赤脚医生为啥舍近求远非找一个巫医给妈看病,后来发生的事我才找到了答案。
从打我进门和二姨说话之后,二姨就不错眼珠的看着我,又问了学校的一些事情。然后嘴里不停的叨念“这孩子真不错”。以至于使我不敢正眼看她。
父亲也不说话只是个笑。
第二天等我下班回来,发现二姨走了,说是去二娘家了。母亲的病也好了,说来也怪经她半宿的折腾母亲的病好得这样快,全家人都好像沉浸在幸福之中呢!
星期日那天是个好天,初春的早晨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把万物都装点的不同一般。
吃过早饭父亲说:“你二哥让你去他家一趟。”
“干什么?”
“我哪知道呀!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父亲还是个笑。
虽然我有一丝莫明其妙又有一丝忐忑不安但我还是如约而至。
二嫂是个很会说话幽默风趣八面玲珑的人,人们都说她是阿庆嫂。
“二姨要回家了,说让你给她送回家。”二嫂脸上的笑我有些读不懂。
我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我欣然允诺,不就是送个人吗!那时候别说汽车连个毛驴车都没有只能牵着比较老实听话的毛驴身上搭一条褥子,二姨骑在驴背上,我牵着缰绳就这么简单。
二哥这时正要去大队上班,也不说话,脸上也挂着笑,我也照样读不懂。
突然二嫂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忐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哟!你穿这件上衣可有点不咋地儿,怎么也是出门呀!万一半路上碰着个大姑娘啥的相中你了,这件衣服总有点不顺眼。”
说着咯咯的笑起来,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烧得很热,一时间手好像无处搁无处放了,头不敢抬起来。
二嫂一边笑着一边翻箱倒柜,拎出一件深蓝色的确良卡上衣,是二哥的,虽然也有点旧有点大但总比我身上穿的强多了。
我顺从的把二哥的衣服穿上,二嫂又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咯咯的笑着说:“嗯!穿上这件衣服立马提升了五分人材,碰着大姑娘绝对没问题,这牛逼小伙儿也是打着灯笼难找呀!”
我的脸又腾的一下热了起来。
“哟!看那小样儿还抹不开了呢!你不想找媳妇儿吗?”我的脸像一块红布,二嫂的脸像一朵花。
送二姨回来,几个姐姐也都瞅着我笑,那种笑我照样儿是读不懂。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父亲瞅着我微笑着,我不知道他今天为啥这样高兴,正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你二哥今天又来了,他想给你当介绍人,想把他二姨家的姑娘郝桂芝介绍给你当媳妇儿”。父亲笑呵呵地对我说。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至于让我去送二姨,到了二姨家对我那般的热情款待,那些我读不懂的笑,二嫂让我穿二哥的衣服和她说的话,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父亲的情绪并没有感染我——郝桂芝我是知道的,是二娘的外甥女儿,老郝二姨的大女儿,她小的时候经常来二娘家,我们也时常在一起玩耍,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她的感觉并没有升温,她比我大三岁,只知道叫她姐姐。这次去她家也没占用我太多的眼球,仅此而已。
又过了不知多少天,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又提起了这事儿,这次他没有笑,很严肃的说:“你倒是表个态呀!也过了二十几天了,你二哥还等信儿呢!你这烟不出火不进的,时间久了你二哥会生气的,可是他把你拿到学校当老师的。”父亲说着歪着头瞅着我的反应,这会儿他又笑了。
“我看这门亲事行,知根知底,咱这家庭找这样一个普普实实的媳妇儿也算烧高香了。”
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这让父亲着实有些懊恼,又一天的晚饭时分,他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呢!丫头小子你倒是痛快点儿呀!”
我的 优柔寡断 终归害了我一生。
在父亲的逼问下我草草地点了一下头,但我心里始终是矛盾的,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点头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后果,以至于我的一生都陷入泥潭之中一一我失去了自由恋爱的权利。(待续)

作者简介:杨子忱,笔名梓辰/黑松,辽宁阜新人,1958年6月生,退休教师。自幼热爱文学,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曾分别荣获全国诗词大赛金奖和优秀奖;诺贝尔文学研究院终身荣誉院士,客座教授;世界汉语作家协会会员;东方兰亭诗社会员;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理事;有作品分别入选纸刊《大国诗文选粹》被浙江大学永久收藏;《央视新闻人物代表作汇编》被北京大学永久收藏;文化史学大典《2023华语文坛风云人物年谱》;《中华文艺复兴:共和国文学大观》。
本人被评为“2023中国文坛年度巅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