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这样,大姨悄无声息地走了。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和朋友相约第二天去旬邑,早点休息 。电话老家打来,话筒传来大叔低沉的声音,“大姨已经去世了,明天百日”,我一下子被这意外的消息击沉了,陷入极度的悲伤。
我质问大叔,究竟什么原因没能告诉我一声。随后我又打电话给小弟,狠狠地训斥了一会他,村子发生这么大的,为什么没通报我一声。
气愤归气愤。大姨还是走了,而且,就这样悄无声息。
八十年代,老家一带地下水位上升,好多地方沼泽一片。马里自然村一分为二,各奔南北,第一小组“陡家”搬到老村的南面“宝鸡峡二分支渠”边,第二、第三和第四组统一搬迁到距离老村两轸地的北岭上。
村子虽然搬迁了,那里发生的人和事还铭记于心。东西街道不长,来回要不了一袋烟的工夫。我家和大叔都在路南,我家在东,他家居西,尽管中间隔着存娃哥、火焰哥、库存哥、万钧叔、好连爷六家人,但是我们两家走得很近。
大叔个子不高,清瘦,记忆中一口外地话。他年轻时响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转业后被安排到阎良某单位,大姨张红英,村子少有的美人儿,和蔼可亲,他们家属于那个时代常见的“一头沉“家庭,男的在外挣工资,女的操持农田和家务,让左邻右舍羡慕。
那时候,我大姐出嫁,大哥分家,二哥热衷麻将不务正业,我和两个弟弟正在上学,吃鞋费帽子,家境可想而知。
没次家里缺钱,母亲都要去大姨家借,只要大姨家有,我们总能如愿以偿。我和两个弟弟高高兴兴地拿着钱上学。
那时候,我的年龄还小,还不懂社会人情世故,不去想村子里发生的恩恩怨怨。后来我结婚,为了五百元,人家明明钱多的事,可是当母亲堆满笑容求人家的时候,还是碰了一鼻子灰。我现在想起来,大叔大姨一家几个孩子,日子过得也不是容易。
退休回到马里居住的大叔,自然而然的跟老父亲成为好朋友,形影不离。看到我有出息了,八哥(父亲位八)有幸福的晚年,两个人经常欢聚一堂。
面对我的质疑,大叔侃侃而谈。小时候他们家境寒碜一些,常吃上顿没下顿,而我们家富裕一些,“八哥老从家里给我偷馍”,他转业毕竟有一份工资,手中活泛一些,“八哥八嫂数多,有就给”,他给大姨最高指示。
父亲偷馍,不只是给大叔,还有万博叔,等等,很多人 。万博叔后来在礼泉公安局、法院、检察院干事,一生顺风顺水,他忘记了八哥,我父亲宁愿捆死,一辈子没有求过他。还有万博叔的亲弟弟万琪叔,文革中谁得势,他跟谁跑,社会底层的父亲,硬是活了下来。戴39斤7两重的铁牌,忍受人世间的折磨 。给父亲戴铁牌是三个红卫兵,个个没有善终,含养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天意瘫痪在床上无人照料,好德半路眼睛瞎了。
父亲经常说:致你爷死地的某某三十左右就死了,他的儿子也早早死了。人在z,天在k。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饶过谁。
十多年前,马里村要修路,村班子宴请在西安咸阳工作生活的所有人。在咸阳市中心医院工作的陡林祥拉着我的手:你是谁?当我说到我姐的名字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没有我五婆(祖母)的馍,我可能早饿死了”……
大叔大姨三个女儿。老大就在咸阳,先在一家大饭店做经理,后来自己单挑干驾校;给老二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住在马里村;老三则是继承了大叔工作,效力阎良。去年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大叔,过去想看看大叔大姨。他家就住在阳光尚苑,并不远,十几分钟的距离,可是因为别的事情给耽误了。大姨至死,我都没能看到她一眼 。
大姨去世,我的心里片刻都不会安宁。
马里村那些狰狞的面目丑的恶嘴脸龌龊的灵魂,我在时时刻刻等待上苍对他们对他们子子孙孙的惩罚。
愿大姨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