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鸡蛋糕
文/王谦
如果有人问我，零食里你最爱吃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鸡蛋糕！
现在的小朋友对鸡蛋糕可能不太了解，或者已经不大感兴趣，认为它就是一种简单的，不起眼的小零食。的确，鸡蛋糕很普通，制做起来也相对简单。我曾经参观过一个朋友家的糕点厂，才知道鸡蛋糕的做法是在普通面粉里加入鸡蛋搅拌均匀，再加一些食用油和白糖，装进模子，放入烤箱，烘烤十几分钟就可以做成。这样说来，鸡蛋糕的确是一种比较简单的食品。但我对鸡蛋糕的记忆，由于有一些坎坷波折，就可能比别人更加深刻。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刚刚学会花钱。花钱干什么？一个是去小书摊看书，一个是去商店买糖豆、糕点一类的零食。当时的糕点大约有点心、酥饼、江米条和面包等，而我对鸡蛋糕情有独钟。对它金黄的色彩，花瓣儿似的造形和甜蜜的香味留连忘返，常常做梦都在品尝和咀嚼着它的味道。另外，鸡蛋糕的价格也许比其他的糕点贵一点。
有一天上午10点多，我忽然馋虫勾心，就去母亲工作的技术科晒图室，想找母亲要点零钱。可是这一次计划落空了，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最后没有给我零钱，纠缠耍赖也无济于事。我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地走出工厂，从厂大门外十字路口向右边沿长坪公路走路回家。
那时，工厂还没有下班，路上行人车辆不是很多，天气比较阴沉，可能马上要下雨的样子。走到田洪正街，现在的庆华体育场对面马路边，我不知道脑子想什么，就与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撞上了。当我抬头看见自行车的时候，我们已经很近。这时，我向左躲，他的车头向左拐，我向右躲，他的车头也向右拐。这样来来回回几次，车子终于把我撞了个屁股墩儿。大概是自行车的铃铛撞在了我的右边眉骨上，当时有一些掉皮，有一点鲜血流出……
骑车人是一个30多岁的干部，身材高大，衣着朴素，戴一付眼镜。他下了车子，扶起摔倒的我，问疼不疼？那里疼？要紧不要紧？我没有吭气，只是哇哇地大哭起来，无意中用手把血抹了一脸。
一时间，围了一些路人观看。有认识我的人说，这是王某某家的孩子，赶紧送医院。随后，骑车人将我抱起来，放在他车子的后衣架上，带我去了不远处的职工医院。医院门诊外科诊室对我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护士给我涂抹了一些酒精、碘酒之类的药物。骑车人不放心，还要求护士给我打了破伤风针。最后，护士给我的右眼部位戴上了一只白色“口罩”。骑车人将我送出医院，又细心的嘱咐几句，就急匆匆地骑车走了。
回到家属院，有几个熟悉的小朋友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们追随着起哄:“独眼龙——独眼龙——”
我悄悄地溜回家，没敢告诉奶奶，就面向墙壁躺下睡了。
中午父亲下班，见到我眼睛上的“口罩”，询问了一下情况，劝我好好吃饭，补回血液。母亲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吃饭很少，洗碗时流下了心疼的眼泪，奶奶则絮叨叨，担心伤口影响我的脑子和视力。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下午就与楼里的小伙伴们疯玩起来。一会儿冲锋，一会儿陷阵，一会儿用木头手枪“单眼吊线”，进行瞄准，射击，嘴里还发出“丢，丢……”的拟声，好像进入了真实的战斗场景，完全忘记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吃过晚饭不久，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个骑自行车，不小心撞倒我的人，他面带歉意，对我父母说了一些赔礼道歉的话。父亲大度地说，不怪你，这孩子调皮，不应该逆行。只是蹭破点皮，过几天就好了……他们喝了一会茶，寒喧了一阵，父亲就起身送客人到大门外。
那个人终于走了，但他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包用黄色麻纸包着的点心，用牛皮纸绳捆扎出一个正方体，上面有油渍渗出，显示几个茶色的圆坨坨。隔着麻纸我猜不出是什么点心。但我很确定那是一包好吃的。没等父亲回来，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哇！是鸡蛋糕㖿。我不顾客人刚走，不顾奶奶、父母及其他姊妹，抓起鸡蛋糕就吃。一个、二个、三个……直到吃的喉咙噎住。哎呀，那个甜，那个香……直到父亲回来训斥了我，我才恋恋不舍地住手。从此鸡蛋糕的味道，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渗入了我的味蕾。
从那以后，我就时常怀念那个阴暗的上午，怀念那个高大的戴眼镜的中年人，我甚至希望——被自行车再撞一次，再严重一点！后来我常想，是不是社会上的那些碰瓷之人，都是与我有过相似的经历？
1982年夏天，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经常去当地的商店购买蛋糕过瘾。一次吃完半斤鸡蛋糕之后，我用那几张黄麻纸重新包进了几块砖头，放在人们上班必经的路上。然后躲在一个单位的铁皮大门后面，用一根细线绳牵着纸包，看有没有人捡拾？结果是不到十几分钟，就有三四个人弯腰捡拾。他一捡，我一拽线，弄得捡拾人很尴尬，我则乐得哈哈大笑。这样的恶作剧是不是有一些过份了？
如今，我已退休，有了可观且稳定的养老金，终于可以放开肚皮，尽情尽饱吃鸡蛋糕了，可是我得了令人苦恼的糖尿病！不能多吃主食，尤其是蛋糕、点心之类的甜食，难道人生真的是一场“有牙，没锅盔；有锅盔，没牙”的戏剧？
王谦，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民盟中央美术院陕西分院理事，陕西汉唐文化创意研究院研究员，陕西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西安科技大学高新学院客座教授。曾多次获得中央、省及行业新闻奖，新闻作品多次获中央、省市领导批示，发表新闻作品两百万字，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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