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在崇安读柳永
作者 李立范
在福建崇安五年多这段不短的岁月里,我的飞行技术顺利进阶并完成三种气象。这让我有足够精力在业余作尽可能多的阅读,而崇安县图书馆馆藏书籍为我又提供了便利条件。崇安这里,似乎是我的大学。除了读鲁迅、刘家王朝史、列宁哲学笔记、李杜苏辛、关汉卿、汤显祖及若干诸子著述外,柳永是我一系列人物记忆中不会遗漏的词人。
令人称奇的,是柳永竟然出生于崇安,在这样一个闭塞的群山深处,我有幸与他相会于此。他的人生与成就,深深印在我的脑海,甚而入骨。他在弱冠之年,赴京赶考。满以为可以金榜题名,谁知名落孙山。第一次科考失利,毫不在意。等了三年,又不中,这回有牢骚了,便写了那首著名的《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不曾想,这首词不胫而走,风靡民间和官场。宋仁宗知道了很恼火。第三次科考通过,但被仁宗圈掉了,说“去浅斟低唱,要何浮名?”直到47岁那年,才通过科考,得了一个小官。
柳永于词的贡献,一如牛顿、爱因斯坦于物理学的贡献一样,是里程碑式的。形式上,他把短令发展为百字长令,内容上大胆引进市民生活、情感、语言,艺术上发展了铺叙手法。他的名作《八声甘州》,名人梁衡说“任裁其中一句都情意无尽,美不胜收。这功夫,古今词坛能有几人。”
柳永是经历了宋真宗、宋仁宗两朝四次大考才中了进士的,这四次共取进士916人,其中915人理所当然地享受政策的红利,顺顺利利当了官,有的或许还很显赫,权倾一时,但他们早已被历史忘记得干干净净,却只有柳永至今还享此殊荣。
哪一个成事、成才、成功者没有一个艰辛、令人震撼的经历?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司马之言,穿越千年,其理亘古不变。
当初哪个不被待见,穷困潦倒的书生,成为婉约派词人代表,与苏辛为代表的豪放派相对应,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位置。我在不同风格比较中,撷英咀华,吸取营养,欣赏美感,并以此果腹,默视自己一点点的慢慢成长,诚然也不免青涩。
我是萦怀着“杨柳岸,晓风残月”以及“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样的词句,怅然离别给我诗的崇安,踏上去远方——永安之路的。
几十年过去了,回望走过的路,那些曾经无意插上的柳枝,已然在我的心中和眼里长成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