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变

        强国平，累世居九原，业农维生，年六十未婚，鳏居于泥草屋中。貌相平平，却因通阴阳而知名乡里，为人敬仰。凡有疑惑，问之必复，力为躬行。有丢畜失金者，求卜卦屡中，人以为神。

        有好事者贾二，结伴于卯时登门云：人多以先生为神人，通阴阳，下幽冥，知人生死，吾不之信。今日众邻居见证，吾愿随先生入冥界一探究竟，可乎？强国平难之。曰：无事慎为，阴界不同于阳世，恐沾染阴气，于身不吉。再者恐怖地，官民扰扰，恐不便生人，勿去为是。贾二曰：吾已与众乡邻有约：此行决不返悔，所有事，一己承担，不累乡邻，免责先生。吾不信阴界物事，更甚于阳界纷乱。此意已决，先生勿辞！众人从而劝行，强国平允之，诫曰：紧随吾行，多看少言，阴界也色界，勿为蛊惑为要！对曰：谨受教遵嘱，仆从一游，了却一桩悬念，也不枉今生矣。

        国平先生屏去众人，与贾二约法三章：一不受别人馈赠，二不饮人汤水，三不搭便乘车，游历足一时辰，相偕返阳，铭记吾言，谨慎从事。即于强先生屋中，并肩而卧，顷刻睡去。

        恍见小城绿树环绕，街巷喧阗，走卒贩夫，垂髫小儿，骑驴过客，轿夫汗滴盈巾，坐享者气盛悠然。挑担者卖浆喧呼，街道两旁，有挑帘外窥者，有呼买串葫芦者，严然阳界太平盛世。贾生目迷神摇，为一女子拽入勾栏，求与妓乐，随心布施。贾生见裸而惊，取囊中一钱为值，妓者鄙视之曰：女子虽劣质，一枪也得三钱，如此，止摸乳可也。贾生踟蹰，女子斥骂曰：穷措大，欲谐鱼水欢情，蜡枪头瓢葫芦，滚蛋去！被推撵出门，好生懊恼。出而不见强先生，徘徊街头，计时辰将尽，思返不得，忽见一马车，车上男女俱黑色衣裤，嘻笑而来。贾生依稀记得来路，自觉折返有望，急登车尾随行。车上人并无一声，贾生甚是得意。

        强先生算得时辰渐尽，身边贾生失联，遍寻路人，多云未见。后有街头一长者问强先生曰：所寻之人衣着如何？答曰：惧其丢失，腰围一白色带以为善辨。长者曰：吾见之矣，方才有一车衣黑者临街过，见一后生如君所言，腰带白色，乘车去了。强先生叹曰：坏矣！急奔公署寻问，衙差曰：有投胎者刚刚出城向东去了。问投何所，答云不详。

        强先生急返阳索贾二。见同寝贾生体尚温，微存一息，魂已丢矣。不敢怠慢，遍访村民，问有无新诞儿者？多人不知。唯一人对日：张村我秦晋母猪待产，可为新生。强先生力竭，回看贾生，气息尚存，呼之不应，直是挺尸在炕。捱至天亮。趣装向东，行至某村，问可有新生儿女，一人曰：豢猪户张家，昨夜接生一窝小仔，其它未知也。强先生扣造张家门户，曰有一事相烦，可是作夜新生一窝猪仔？答曰有之。强先生欲省察，主人哂纳。见一仔腰际缠白，欲买。主人不肯，未足月，购买何用！答曰：不靳值，以足月价买入。谈妥。强先生提猪出栏，扑杀之。比及回村视贾生，命已甦矣。

        竹林风月禅曰：轮回转世，众生界古至今不爽，是为佛家笃信至理。生死平常事，来去两不惊。所奇者：阴阳同在，世俗男女，芸芸大众，哭临人间，瞑目归

去，空拳在握，大地清明；日月双照，四季风雨，人间男女，直教人生死相依。世界上蝶虫猫狗，鸡鸭鱼鸥，变易频繁，造物何不惮烦也？更有甚者：猪乎人乎，人乎猪乎？临秋风而叶落，历夏月而冰生，抱璞哭者，亦君子行乎哉！

李文佑，原名李文有，号乐山居士。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在内蒙古诗词学会任各种职务，现在为内蒙古诗词学会顾问。出版有：《方寸燃灯》《蚁槐石雨》《破茧图南》《柿象冰心》诗集，《竹庵鳞爪》文集。 作品曾在国内部分刊物以及网络平台发表。书法偶有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