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晶 



西北风抄着地皮
肆无忌惮
蛮横无理
沿着温榆河北运河道
挥师南下
卷起残存的草叶
形成黄色的风柱
旋转霸凌
抽打运河两岸
通县颤栗


西北风扯着嗓子
吼叫
黎民扛着行李
与风搏斗
闯过东关大桥
爬上徒坡
风顿时不再狂飙
通州燃灯舍利塔
镇守
黎民抹去牙齿上的泥土
狠狠啐了口吐沫
脸上露出不知的笑
蹬上42路公共汽车
开往大北窑
黎民梦开启


北京火车站
飘在黄沙中
失去了往日尊严
黎民深情地鞠了一躬
是告别
还是逃离
下放到农村的爹娘
无力
黎民买了张火车票
哈尔滨啥模样
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只知道那首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绿皮火车的轮
碾压出火花敲击出声响
过了山海关
关东白雪铺地
顿感凄凉


一夜未眠
激动裹挟悲伤
窗外的地平线上
跳出红太阳
很红
很平淡
广播里的女声
没有了北京女孩的傲娇
像男子汉
前方本次列车的终点站
哈尔滨就要到了
请拿好行李
检票出站


随着鼓鼓囊囊的人群
黎民被挤到站前广场
寒冷没风
空气平静
那尊入云的苏联红军烈士塔
那辆叮当响的有轨电车
那堆街市上的黑色冻梨
那栋米黄色的洋式楼房
黎民在广场上打着转转
陌生
好奇
异国风光
这就是妈妈出生的地方
儿子无奈的故乡


继续北上
列车喘着粗气
黎民用胸膛感化冰霜
巴掌大的窗
窥望北大荒
村屯遥远的招手
城镇的烟扶摇直上
青春的心
将被带到何方
一丝闯关东的恐惧
袭击着刚强
啃一口凉馒头
喝一口凉开水
何惧
这里天高地广


黑龙江省山河农场
嫩江县办事处的平房
主任接过黎民的介绍信
看看牛皮纸的信封
鲜红的宋体正楷
中共黑河地区委员会
收件人 公礼作山
主任不需再看
他把黎民送到一辆救护车上
山河农场医院的
刘师傅笑嘻嘻
公礼作山农场的一二把手
保证送到
黎民心暖了
黎民充满希望


白色的救护车
爬行在无垠的雪原上
四十五公里那么漫长
司机把黎民放在十字路口
告诉群房之中米黄色的楼
便是他要去的地方
超出了想像
采着宽宽的沙石路
积雪发出微弱的声响
榆树墙的叶
挂着一串串雪花绽放
正前方
转盘道上的三面红旗塑雕
伸向湛蓝的天空飞翔
左侧灰色的俱乐部
居然大过通县西海子影院
再往前
一块庄重的白色大木牌
黑龙江省山河农场
跃进眼眶
一千五百公里的奔波
这是归宿
把心放进肚子里
不再慌张


行李放在传达室
跟着传达人上了二楼
靠东的办公室的挂牌
党委书记办公室
那位全称王公礼的书记
很亲切
他叫来隔壁的场长陈作山
二人低语了几句
打电话叫一楼劳资科
填了知青表
签发了工作调令 
黎民被分配到场部直属队木工班
直属队书记李国华
外号老公安李铁嘴
很热情
给黎民预支了半个月工资
十六元
一月就是三十二元
不少了
四十五斤定量全是白面
黎民心满意足
这会让通县汗颜的


木工得心应手
初试便露峰芒
当达子香开满平顶山
当科洛河冰排流淌
一万名知青的农场
十二个分场的篮球队
在场部体育场较量
一米八七身高双手抓篮
黎民成了场部球队主力
威名远振嫩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黎晶又画了四十五幅书画
大批判挂满墙
他成了香饽饽
调进了农场汽车队
一步一个脚印
掷地有痕


天有不测风云
通县那个村
发现不见了黎民
一个反革命的狗仔子
竟然去了北大荒
大队革委会发出通辑令
山高皇帝远
山河农场旗帜鲜明
保护了他
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一辆救护车
救了黎民的政治生命
天道酬道人


北大荒有了根基
闯关东有了本钱
顺风顺水
远航扬帆
二十年不长不短
那年闯关东的黎民
一路过关斩将
嫩江县
中直航运局
黑河地区行政公署
五大连池市委
…
才饮龙江水
又食燕京粮
黎民回到了大运河
见到了爹娘
披一身北大荒的英气
展一套闯关东的武装
北京
给黎民又一次新生命
那不是补偿
那是不忘闯关东
永世不忘


那一年闯关东
砌筑的路
每砾
血汗浆



2024年7月18日

都市头条编辑:都市眼光张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