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孽缘引发一个命运弃子的辛酸血泪史。
小说主人公姓黄名继武,当初播撒他这颗生命种子的那两个人,是电闪雷鸣,激情澎湃的,然而等到这颗生命的结晶瓜熟蒂落,却已经是乌云密布,危机四伏,残阳如血了。眼看着就要骨肉分离,作为一个母亲,简直万箭穿心,痛不欲生。那十月怀胎的辛酸与痛苦,艰难与屈辱,以及生命本质的崇高与荣耀,齐聚心头。失去的已经失去,她只祈求带走她所能带走的。但她这份带有生命礼赞般的祈求,面对那个根深蒂固的 “传宗接代”这个传统命题,却是那样微不足道,又是那样不堪一击。于是,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弃儿如泣如诉、低吟浅唱的命运,也便因此而无法阻挡和不可更改地徐徐拉开了大幕。
那是一个“大饥馑”的年代,也称“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嗷嗷待哺,费尽周折,踏破铁鞋找到的奶娘,却是一位双胞胎的母亲……眼看着气息奄奄,他的爷爷黄传清和奶奶邹凤英硬着头皮抱回家,用鱼汤,更多的还是用米汤之类,把这条小生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在爷爷奶奶尤其是奶几年如一日呕心沥血的精心喂养、呵护照料,以及无数常州童谣的陪伴之下,他最终像一棵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那风雨飘摇的“三年自然灾害”中顽强地活了过来,但他的奶奶,却因为极度饥饿倒下了……
不久之后,他的姑婆从纺织厂退休,因为丈夫已故,自己又无儿无女,于是她接受她哥哥的请求,重新回到娘家,与她哥哥一起承担抚养这个命运弃儿,也就是常州人口中的“偷来人生”。 这位前纺织女工,心地善良但生性孤傲,唯我独尊,脾气还特别火爆,她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但别人不可以,尤其在黄家,她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者,所以,她的所思所想,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必须得到绝对尊重,而不允许反对,更不能有一丝一毫违拗的。而我们的主人公黄继武却偏偏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句话,很叛逆。原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仰人鼻息;一个“高大”而且强势,一个弱小,地位这样不对等,力量又这样悬殊,偏偏却针尖对麦芒,简直就是势如水火……结果可想而知,他——这个常州人口中的“偷来人生”,受尽了摧残与磨难。随着两人的矛盾不断升级,不断扩大,弱小者终将为自己每次的执拗与倔强付出沉重的代价——最终被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因为那个“家”里有他一提起或者一想起心里就非常害怕的继母。
黄继武的继母钱正萍工于心机,口蜜腹剑,巧言令色,口是心非。对她而言,黄继武这个孽障,任何时候出现,都会让她想起十多年前她所遭受的感情重创,那份夺夫之恨,无疑会活生生地将那道伤疤重新撕裂开来,那个恨,那个痛,尤其那份耻辱,让她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会怒火中烧,都恨不得噬其血,挫其骨……所以,对黄继武,她是永远都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但她在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的时候,却像一条变色龙,她永远都是不动声色,是笑里藏刀的,甚至始终都是在跟他玩猫捉老鼠游戏,是分步骤一点一点地慢慢实施的,她要将这个孽障玩于股掌,然后再温水煮青蛙般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最终将他玩死的……
(事实上黄继武的奶奶邹凤英其实也是一位继母,但同样作为继母,邹凤英却永远都怀有一颗菩萨心肠,永远都佛心佛囗,处处都闪耀着人性的光芒。
两相对比,人性的善与恶,竟然如此泾渭分明。)
好不容易逃离了继母的魔爪,脱离了苦海,重新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常州老家——他的爷爷姑婆身边。可是,新的磨难,又大山一样横亘在了他面前——按照当时规定,初中毕业的学生,能不能够升高中,不是看你考试考了多少分,而是首先必须通过“贫下中农”推荐这一关。黄继武的求学之路就这样嘎然而止。最悲摧的是,年迈的爷爷姑婆安于听命,逆来顺受,相反却将野蛮暴戾全部施加在企图与命运抗争的黄继武身上——他们认为他是逆子,盛怒之下,竟然无比残暴而又残忍地将他赤身裸体地赶出了家门……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这样被赤条条地赶出了家门。
问苍天,从此谁主他沉浮?
问大地,从此他魂归何处?
从此以后,这苍苍茫茫的天地之间,何处是黄继武遮风挡雨的家?又有谁会来给于他温饱冷暖的关怀?继武遮风挡雨的家?又有谁会来给于他温饱冷暖的关怀?
路漫漫,雨蒙蒙。
雨蒙蒙,雾蒙蒙。
长歌当哭啊。
耳畔不由自主就响起了那首不知道已经唱过多少遍的《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娶了后娘,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从始至终,黄继武一直像棵孤苦无依又无比柔弱的小草,但他个性鲜明,聪明好学,并且爱憎分明,虽然命运多舛,但却百折不挠,即便流落街头,最后甚至“为了一块馒头片,跟一条流浪狗你来我回,你追我赶,你争我夺……”这种凄凉悲惨境地的时候,凭借“死也不做贼”的坚强信念,他却抵止住了那些社会残渣的百般威胁和利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