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滋味长

戚思翠

《说文解字》：麦，芒谷，秋种厚埋，故谓之麦。“麦”从甲骨文里走出来，演变至今，上端仍似芒刺伸张的穗子。《诗•鄘风•载驰》云“芃芃其麦”，由此可见，麦香还氤氲在古老的文学经典里。生长于农村，自小对麦子了如指掌，情有独钟。因为没有麦子，就没有我们的生命。麦子一次次击退饥荒，赐予我们以生的希望。

麦香就是饭香。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初夏“小满”，麦子俨然“足月”产妇，一株株丰腴饱满，丰收在望，农人喜上眉梢，他们总小心地摘下几根麦穗，放手心里，双手合掌，交错揉搓，吹去麦皮，一把青碧翠嫩的麦仁留在了掌心。捏几粒放嘴里嚼，甜津津，香喷喷……于是，青绿相间的麦穗成了孩子们最大的诱惑。他们三五成群地溜到麦田里“狠心”掐下一把把麦穗，躲到草泥塘里烤吃。随着一颗颗麦粒的熟透膨胀，一股携带烟火气息的麦香也飘然而出。剥去乌黑的外皮，一粒粒绿莹莹的小宝石，扑鼻而来全是麦清香，嫩甜的像春天第一抹青芽。饥饿的孩子们烤麦穗果腹，百吃不厌，乐不思蜀。

 麦香就是汗香。记得儿时，夜半时分，月朗星稀，凉风习习，月亮还在树梢，蛐蛐哼着夜曲，全家人就到田地里割麦去了。太阳渐渐升起，热浪笼罩麦地，低头劳作，汗水混合麦香，在空中弥漫。转眼间，烈日当头，火气直扑，挥汗如雨！真正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半晌功夫，大片大片齐刷刷站立的麦子，成捆成捆地乖睡在麦地里……将麦子打成捆，一捆一捆地扛、挑到打麦场上。麦场上人欢马叫，热火朝天。把麦穗平铺开来，迎着火辣的太阳，用铁叉把麦子翻上几遍，然后用人力或者牛拉着石碾，在上面一圈一圈地转动，麦粒便一粒粒地脱落下来，越积越多……此时此刻，汗香早已被麦香淹没。

麦香就是甜香。麦粒开始脱落，赤红饱满的麦子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袒露出来。父亲喜笑颜开，伸出粗大的手抓一撮新麦粒，吹去麦皮后，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沧桑满皱的脸上漾起了幸福的微笑，一年的辛劳在瞬间得以释然。麦子堆积在地上，便开始起场，把麦秸草剔到场边。此时，老天爷送来一阵阵大风，父亲便用板锨把麦子一板锨一板锨地抛向高空，麦芒随风飘向远处，而麦粒从空中纷纷扬扬落在脚边，干干净净的一大堆，俨然金灿灿的小山。翌日，母亲就用石磨磨出白白的麦面，蒸上一锅白馒，或烙上一锅猪油渣韭菜馅的饼子，犒劳一家人。此刻，我们一群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N年后，我早已从父母辛苦劳作的麦田走出来，成为城市之人。而每每回首儿时的艰难岁月，仍能感受到全身的每个毛孔里还存有那种浸透了汗水的麦香味道，那味道里有苦涩、有酸甜，更有父母舔犊之情的味道，还有那无法割舍的乡愁的味道。

  悠悠麦香情，绵绵滋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