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我来了！

于岩

多年的旅行中，我还第一次在大连旅顺港乘坐“渤海玉珠”号轮船。咋一听说要路过龙口，我就兴奋起来，这不光是因为我十多年前出版的《绕不开的回忆》一书中多次提到过龙口，也是因为龙口与我的父辈及中国革命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渤海玉珠”号轮总长163.95米，宽25米，2万余总吨，载客1600人，拥有大小车辆200多辆，要不是看见一辆辆车驶进“船肚”里，我是万万不敢相信。保守估计，这里能有也几个足球场大，是我国自行设计建造的最大、最快、稳定性最好的客滚船舶。船上有餐厅、娱乐、健身、影院及现代化的动力、通讯导航等设备。这要是打起仗来可能藏起千军万马。晚上9时30分起航，要完成一次8小时的跨海之旅。上船时就已夜幕将临，因下雨的缘故，禁止游客上甲板，但码头的灯光照亮着渤海弯。为了保证足够的睡眠，我提前服用了“安定”，可是由于兴奋过度，药物没起作用，一宿都在海浪中思绪万千。那是79年前的一幕……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中国大地。胶东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父母和他的战友还没有来得及和家人一起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就被通知集训。中央下了最大的决心，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在极短的时间里，调动了11万大军和各解放区的军事、政治、技术干部两万余人，抢先于国民党占领东北战略重地。从9月中旬到11月末，一批批行装简便的年轻面孔,背负祖国的希望，朝气蓬勃地从滨海、胶东各区云集山东黄县两个毫不起眼的小码头——龙口和滦家口。龙口港地处渤海南岸，胶东半岛西北部的山东省龙口市得名，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素有不冻不淤“稳油盆”之称。须臾间，此地沸腾起来了，汽艇、帆船、渔舟和木划子驶向大海，那真是百舸争流，万帆齐发，我军由海路登陆的部队，在龙口这个小码头大规模的海上运兵，武装“闯关东”就此拉开了序幕。父亲时年24岁、母亲26岁，虽然都是在这个前后到东北的,但他们并没有在一条船上。父亲所在的船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顺利到达目的地，而母亲所坐的那条船可没有那么幸运。母亲，一个从未离开过家的乡村姑娘，淳朴的脸上带着天真未凿的神态，和80多名不曾相识的人化妆成渔民离开码头。小船走出几个小时后，就遇上了国民党军舰的猛烈炮轰，海面上顿时掀起了几米高的水柱，小船像飘落在海面上的一片树叶，在波谷浪尖里上下起伏，浪花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海水灌进了船舱。10月的海水，打在人的身上，透心地凉，接着一阵狂风，浑身瑟瑟发抖。又是一串大浪，船上的人都被吓得魂飞尖叫，呕吐不止。眼看着几条同时出来的小木划子被巨浪掀翻，沉于大海。   远处的军舰上有人在打旗语，船老大说，“这是敌人要来盘查，跑是跑不及了，大家沉着点，听我的。”不一会儿，敌舰靠近后，从舰上下来四五个国民党兵。舰艇上还架着四挺机关枪，他们又是盘问又是搜查，一无所获。看着满船的呕吐物和渔民装束，再扫一眼母亲的这双小脚，这才解除了他们对这些“逃难”人的怀疑，捂上鼻子悻悻离去。人们还没有恐慌中走出来，又见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般的巨响奔腾而至。只听“咔嚓”一声，桅杆断了刮入大海，紧接着，船象一个脱了缰的野马，在大海中连船带人整个被海浪抛起，人们的心一下子窒息了，只听老船工大喊：“快，赶紧抓住船绳……”大家都在拼命挣扎着。无帆的船像水中浮萍，无目标地漂泊，经过几天的折腾，所有的人都疲倦了，蜷曲在船仓忘记了饥饿。最倒霉的是遇到了苏联老大哥，大家都知道到东北是和老大哥会合的，可老大哥上船后捂着鼻子，谁也不会说俄语，晕船晕得连苦胆都吐出来了，瘦得象个鬼，大家都半死不活的。最后被当成“水匪”又扣了三天，再后来船靠在安东沿海的一个小岛上。漫长的煎熬随着一声剧烈的颠簸和磨擦碰撞声结束了，船上的人都淹淹一息，有的人爬出船仓，跌倒在地，好像冻僵的大蜥蜴那样摊开四肢吸吮着空气，被抬下的人惨不忍睹，脸色青紫，一身污垢，残酷的海上旅行耗尽了他们的体力。母亲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她总梦见一个鼻梁高高的人在眉宇之间晃，一头黑发，宽大的额头。两个山东老乡在东北黑土地上擦出爱情火花。数日后，他们带着调令到辽西省西安市西宁区任区委书记、辽吉省西安县（今辽源）二道区任区委书记、再以后担任过辽西省临江县委指导员、临江县三道沟区区委书记、辽西省抚松县妇委会书记等，在白山黑水之间，带领农民分田地，打土匪，保卫胜利果实。1950年父母双双被调到风城县委、丹东市委任要职。……一早来到甲板,就是想看看海上的日出，海风吹来不觉阵阵凉意，海鸥已迫不急待的翩翩起舞。东方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慢慢地一道耀眼的光线突然出现在天边,光芒四射,看到这一刻，你会感觉这半个多小时的凉风没白吹。即将到达的龙口港,不由让人一阵心动：这港口,这当年的小鱼村,曾经留下过父母的足迹，留下过他们的温度。现在的龙口港交通便利，拥有70多条国内外航线，与世界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港口有业务往来，已经组成了四通八达的港口陆路集疏运体系，构成一条连接西北，贯穿山东境内的沿海铁路大通道。龙口,这个位于中国东部的城市，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底蕴，它曾是中国革命的重要据点，见证了中国共产党的奋斗历程。当年的许世友将军，就坐阵在小鱼村，指挥着胶东干部战士用了二三个月的时间，把我军大部分干部战士送到东北，为我党开辟东北根据地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为中国革命的胜利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79年后的今天，我也站在龙口港上，眼中带着泪光穿越渤海，看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向他们讲述女儿的成长往事和家乡的变迁。仿佛也能看见年轻的父母身背行囊，穿梭在人群中，步伐坚定，气定神闲，我用特殊的方式向为民族独立和人民幸福付出巨大牺牲的先辈们行注目礼。龙口港匆匆一别，让我感受了前所未有的释怀，面对辽阔的大海要对父母说：你们当年的付出值得。现在正值盛世，吾辈尚须努力！

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

于岩，原某市中级法院机关党委副书记，丹延会常务理事，《传承》杂志副主编，曾出版中篇小说《绕不来的回忆》。

主播简介：

凯哥 : 辽宁丹东人，出身医疗之家，下过乡，当过兵，军旅生涯23年，转业后，曾在市法院政治部、监察室、机关党委任职。兴趣爱好广泛，喜欢读书，朗诵。退休后，经常在网络平台上发表朗诵作品，嗓音浑厚，字正腔圆，有带入感，深受群友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