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文／吴华（四川青神）
周六上午，我进会场时已经坐了很多人，桌上摆着座牌和会议目录，一看就知道经过精心的筹备。这是闻道先生两本新书的发布会，在青神江湾神木园临江厅三楼。
上午会议，下午参观。
因为采风线路是神木园、乌木馆、竹艺城到红色西山，所以观察的视角更多地放在西山。西山不是一座山，西是方位，山是地形。
也有人疑惑，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地名叫红色西山，红在哪里？
一
另一个清晨醒来，努力睁开枯涩的眼，望望窗外的房舍竹林田间地头和远处的浅山，路的尽头有时会掠过一列动车。说实话，我至今还是分不清高铁和动车的区别。
外面的路叫锦绣大道，从县城向外分布着四个节点：斑布彩虹工业园区，西龙场镇，红色西山，高铁站。以锦和锈命名这条双向四车道，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高铁来诱惑游客对发展速度的误解，可以是风驰电掣，一日千里。
对成都人来说，眉山是乡下；对青神人来说，西山也是乡下。因为高铁站的缘故，乡下的公路上依然充斥着轿车嘈杂的追逐。当然，小镇生活还是悠闲的。农忙过后，每一家茶馆里都坐满了休闲的牌客，悠闲地扯着字牌，搓着麻将。
都市里常见的是匆匆的脚步，不过是长时间坐车后的找补。新津新都龙泉驿，哪里进城不是十多二十个站，手指巴开都要数半天。所以，有时候我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西山一线由北往南排列着西龙、瑞峰、罗波三个乡镇。面积最大的是西龙镇，由之前的西龙、桂花、观金三个乡镇合并而成。因为1934年的西山红军活动是在当时西龙的地界上，所以人们一说西山，心里想的就是西龙。
锦绣大道把小镇一分为二，南为新区，北为老镇，但代表新区的两栋高楼却又飞地般地矗立在大道北边，犬牙交错。那是上世纪的乡镇企业西龙针织厂的地盘，现在是斑布纸厂征地后的安置小区，失地农民住上高楼，身份变成工人或者闲居。
小镇最奇特的地方是房屋楼顶的颜色，道南多为鲜艳夺目的大红，路北多为不惹人注目的赫红。传说小镇新区建设告一段落后，领导带队视察，在会上大发雷霆，为什么会有色差，要求颜色一定要统一，必须整改。
这真是一道难题，规划的是政府，出钱的是村民，施工的是工匠，不知道是规划换人，抑或村民的偏爱，反正就造成了这样。
一段时间人们议论得纷纷扬扬，后来一直没有动静，应该是拖字诀，不了了之。谁的后面没有站着几个人，否则哪有那么容易上台。
房顶的色彩搭配是大有讲究的，故宫是黄色，代表高髙在上的皇家。凡夫俗子用黑色，表示尘归尘土归土的人间烟火。小镇却偏偏要用红色？
原来，1934年12月15日在青神与夹江眉山交界的丘陵浅山，曾经发生过一场暴动，革命烈士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所以才有房顶上的颜色统一用红色，以示对先驱者的追思哀悼怀念，更是对幸福生活的热烈追求而蕴含蓬勃发展生机，朝阳似火，红红火火。
站在锦绣大道上仔细看看，果然北面的房顶都饰赫色，南面都是红色。
又一个夜晚，很犹豫也很抗拒，因为写作很耗人，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有悔。但这次活动这么兴师动众精心组织，静下心来努力写。
打开久违的朋友圈，图片充斥其间，用像片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浮躁的人们似乎已经丧失了用文字表达的能力，变得越来越敷衍。
这次采风活动的宾客来自南充，德阳，宜宾、成郁等地，我看到其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广汉钟老师。
2016年，诗歌高铁征文，我试着写了一首，意外上了首刊。国庆节前后，邀请去广汉参加首发活动。当时刚从汉阳调回县城，因事耽误了行程。十一月才去赴约，就是钟老师开车来接我的，参观全球闻名遐迩的三星堆，在鸭子河边伫立良久，奇怪那条河为什么叫鸭子河，河面上并不见鸭子啊？奇怪地宫中也有扶桑神树应该和青神有缘吧，因为汉阳古镇的火神庙的大柱头就是桑木。
想不到这次钟老师来了，模样已经有点模糊了。
印象中的钟老师是北方美女，个子高能喝酒，怎么一个个对不上呢？
午餐后去一楼吧台旁边拿书，有两女一男正在坐谈，她突然转头看着我，我突然心有灵犀：
钟老师？
吴老师？
相隔七年，二千多个日日夜之后终于又相遇了，人生就是这样奇妙。火锅米饭回锅肉把北方姑娘熏陶成了钟灵毓秀的四川淑女，眼睛水灵灵。
青神号称有五大文化。佛教文化的代表是中岩寺，农耕文化在甘家沟，竹文化在竹艺城，红色文化在红色西山，东坡文化在陈家嘴和中岩寺。我多想把这些地方都一一介绍给钟老师，让她妙笔生花，好好地写一把。
晚饭后，我们一群人出竹城酒店，穿行在洒满夕阳余晖的竹林里，往竹艺城南大门。教授狂喜地拍竹林，让几位作家美女在林荫道上走过来走过去，咔嚓咔嚓拍不停。
南大门往南穿过农舍，就是竹艺城的水街，仿眉山水街取名。央视名嘴撒贝宁和小尼曾来这里取景做节目。分布着几家农家乐茶坊和竹器店，旧貌焕新颜，破旧瓦房拖水改造成了窗明几净的门脸房。
二
又是一个周一。早上起来，楼下政府大院里还是飘着三面国旗六面彩旗。以前的中学改为派出所，楼前三根锃光瓦亮的不锈钢旗杆，国旗在居中那根顶上。
二台操场院坝七十米开外的大门口上方少年军校，已被”为人民服务"五个领袖手书替换，顶上不高地飘着一面最红的国旗。大门东侧在7月28日揭牌中共西龙镇党委和纪委的长条挂牌，西侧是政府挂牌。
镇政府西隔学校的围墙拆除后，铺斜坡筑花台建步梯，花台种花。进楼囗的盖檐上插着六面彩旗，点缀着立体的五个红字：为人民服务。
场镇西外，锦绣大道南北两侧土地的颜色迥然不同，南青北黄，难道是水稻成熟了？
骑车到实地，发现路南青色的才是水稻，已经开始抽穗。北面就是裸露的土地本色，之前的玉米已经收获，土地又被机器整齐地耕耘了。
向西，红色西山。那一区域起初只有学生教育基地的几栋独支支的楼房，现在党校、纪念馆、广场、停车场、烈士陵园集中在一起，小有规模了。围墙的每一墙柱上方是黄底的党徽，这一大圈的数量应该上几百了。广场上几百根柱灯，灯柱上面四方，毎一方都有一个党徽。心里暗叹这里是名符其实的党徽之城了。
第一次看到纪念馆广场的柱灯，因为刚瞻仰了烈士的缘故，满怀敬畏之心，以为每一根柱子里寄住着一个烈士的英魂，心里胆寒胆寒的。后来晚上路过，才知道那是柱灯。
房顶的红色西山四字表达不准确，加上纪念馆才更贴切。
移步上山，一步一步踏上历史的阶梯，从下至上依次呈现党的发展历程，从1921年7月1日红船会议到1949年10月建国大典，中国共产党由弱变强，用28年时间完成建国大业。1945年和1949年发生的大事比较多，分别有4条。以延安整风运动著称的1945年应该是蓄积力量的艰难曲折整顿期，1948~1949年是力量的爆发期，迅速解放全国大部分地区，10月1日在天安门城楼宣布建国。
三刀如箭射天狼，构筑烈士纪念塔，正面上书毛主席为人民烈士纪念牌手书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大字。
周围灯的造型很像古代书生头上的帽子，大意是向烈士致敬吧。
回去后冥思苦想，写下了一首小诗：
山顶矗立着塔陵
每一面都是一柄尖刀
刀刺入云，衣衫褴褛
西山红军战士潜伏山岭
默默地注视山下的宣誓
三百亩党校纪念馆广场塔陵
廊柱灯柱绘满镰刀斧头红旗
五星托起红色山峰向西
三排黑裤子白衬衣整齐排列
目光凝视齐刷刷右拳髙举
宣誓，从1921至今
沉寂，一步一步攀登
历史，1934年12月15日
烈士，西山红军暴动29人
升起，夹江城东青神衙门
生者向烈士默哀
头颅向头颅致敬
死了也不倒下，倒下魂归故里
悬挂得升华，升华离天堂更近
牢记，光辉村，红房子的红旗
兆麟村光辉村，村村存正气
梧凤土主，乡乡皆传毛慈影
锦绣开道斑布安居原乡茶语
成乐高速成绵高铁一日千里
下山的小径命名为“光辉栈道”。左面是青神县委创立时期主要领导的纪念牌，右手边是解放青神和申报革命老区的记录，披露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史实。
青神支部成立于1927年4月，是上川南第一个支部，支部书记是帅昌时，第二年任中共四川省委秘书长。
1929年，40岁的段玉章任县委书记。
1930年，何光辉任县委书记。
1934年12月14日西山红军武装起义，青神本地代表人物有二人，一是西龙何祠堂的何光辉，一是首任县委书记段玉章的儿子段兆麟，东附乡段河坝人。
其余三个代表人物有井研城关镇的邱骏、自贡富顺县卫里乡长草坝的毛慈影、射洪县香山乡许家沟的许本达，外号许黄牛，应该身体很棒，力气很大。
奇怪的是1927年4月地下党组织的候补书记曾聿修，在1951年却是四川民革秘书长，党派发生变化。曾聿修1959年63时去世。
40岁任县委书记、儿子段兆麟牺牲的段玉章1964年75岁高龄时去世，之前曾任眉山县副县长、县政协副主席。
2010年9月3日，四川省政府发函认定青神县为革命老区县，同批的有成都邛崃。
青神县的解放也值得一提。在我五十多年的记忆中，原以为只有一支解放军队伍从虎渡溪进入青神。然而根据这里展示的历史记载，1949年12月15日，同一天却有10军二个师的三个团到了青神。
北线，30师88团从资中到高台乡，发生白果渡战斗，缴获颇多。在青神高台乡与眉山太平场之间偷渡岷江，很机智。
中线，30师89团从井研金峰寺、两县交界处的瓦子坳、天池，攻击虎渡溪渡口龙神坳儿防守阵地。发生牺牲，烈士遗体后收葬在瓮家乡烈士陵园。
南线，28师82团在慈姥溪渡口深夜渡河，解放刘家场。
以前，烈士陵园位于白果乡虎渡社区8组临岷江河的山头，隔河守望青神县城，于1974年修建落成，面积11.4亩。
2021年5月24日迁至龙凤社区6组，占地11.0041亩。
今天上午早上我去的时候，恰逢一个婆婆带孙子出来散步，我特意问她这个地方的小地名。她说叫赵家碥，姓赵的多。我想应该是对的。因为旁边唯一的一家农家乐叫庆广山庄，老板就姓赵。
坐一路公交车去高铁站，我发现红色西山前一站叫余家碥，两地相距一个站。所以这次多问问，确定红色西山小地名为赵家碥。
最离奇的是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凊晨，平时少有起早锻炼的我，破天荒地起早沿神木园往唤鱼公园走。刚过神木园，就遇见警车开道，几辆大巴车组成的车队开过来。我以为是哪里的领导或人大政协代表视察。停足翘望，清一色的小伙子，上穿白衬衣，手捧骨灰盒。后来听说烈士陵园搬迁，感觉应该就是那天早晨的事情。这是老天爷安排，让我向烈士们致敬。烈士们绕行县城，检阅青神解放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感恩他们的付出，才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一定要把这个历史的瞬间记录下来。
这个绕城一周很有仪式感，可以增添在红色西山教育内容中。
西山暴动动员了几百人，攻打了两三个乡公所，后遭到附近几个县驻军的围剿失败了，但虽败犹荣。
采风队伍中来自南充的邓太忠老师，退休后担任了南充市作协书记常务副主席。他曾采访过5000人规模的南部升保起义，与西山红军几百人起义对比后激动难抑，声音都有点哽咽，一听就知道是性情中人，在参观后的座谈会上扪心自问：为什么南部县没有申报为革命老区县？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历史是由人民英雄烈士们书写的，怎么就得不到认定呢？他很受伤很郁闷。
他组织南部县20多位作家采访升中保城起义，文章在《南充日报》发专版，上报中央组织部后，随即收到了上级拨下的400万党费。虽能解一时之渴，一些根本性的问题还是没能彻底解决。现在那里还有一个村，就叫红军村。
他最自豪的是升中保城5000多人起义，附近七个县的武装力量闻风反扑，被抓500多人没有出一个叛徒。
趁作家们在室内休息时，青神县文联何主席播放了推介青神的视频。青神县革命老区促进会李副会长主讲，比喻青神的一江五河七十二条溪流恰似一匹桑叶的脉落，生动形象地讲述了青衣神着青衣出岷山，沿岷江飘流，教黎民栽桑养蚕，百姓念之，故设青神县。以及西山起义、地下党组织活动、青神解放和竹编椪柑机械产业发展的成绩。
最后对眉山市散文学会会长、著名的在场主义创始人周闻道先生提了一个要求，要求周老师写一部关于红色西山的作品。
县领导要求市领导，这应该是一件新鲜事，以前没有遇到过。不过，你到别人家里吃饭，人家代表主人家把内心想法主动说出来，好像也没啥大的过错，没人吱声。
省上的专家也敞开了心菲，两次积极发言，不主张在场提主义，不建议发表宣言，要给在场主义重新命名，两次提及桐城派洛阳派，也许言外之意就应该是眉山派。当然，改成眉山帮也不错，反正散文的在场主义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我又不会喧宾夺主。
闻道先生曾经说，青神是个小地方，要想干出点成绩不容易。给我印象深刻的是每年油菜花开的时节，他总会邀约一群眉山文友去他乡下老家作客。文友们小蜜蜂般嗡嗡嗡地穿梭飞行在家门外的油菜花丛中，做着各种造型露出八颗牙齿，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容。我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想静静。
当然，一位正处级官员在工作之余出18本书，毫无疑问算是很勤奋的，才能出众才华横溢。充分调动各方力量，率先在十四亿人口的中国提出散文的在场主义，开创了一个新的散文流派，并得到众多作家的认可和支持。
闻道先生的老家在西龙镇长池村，隔河相望竹艺城。红色西山属于西龙镇龙凤社区六组，生为西龙人，他为家乡增光添彩，是家乡的骄傲。
三
青神的地名里有三条龙，邻仁寿的叫青龙场，接东坡区的叫黑龙场，西山的叫龙凤场。西方属金，颜色有白色、杏色、金色。解放前，反动派血腥镇压革命活动，呈白色。成功申报革命老区，建立红色西山教育基地，用杏色。成绵乐高铁建成开通，动车一响，黄金万两，这又是一条金龙。
其实，这些名字有龙的地方，多半以前曾经河水泛滥成灾，暴力摧残，给先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龙凤场这里有三山公园，得名应该就是沿思蒙河边的三个山头：河东的玉佛寺山头、隔河相对的三山公园山头、下面老纸厂山头。
三个山头之间建桥，桥头是街，沿街分布着卫生院银行政府学校派出所仓库。龙凤新区里有新建的市场、农家乐和采摘园。
撤乡并镇以后，高铁站落成，锦绣大道给沿途人们带来了更加便捷幸福的生活。
占地千亩的斑布纸业全省有名，工厂绿化得像花园一般，城里乡下距厂只有几分十几分钟的路程。上下班时间能遇见很多开小车骑电动车的人，穿着黄色的厂服，前后都醒目地印着”斑布”。场镇街道上市场里，也有三三两两。
以县委书记何光辉名字命名的光辉村，打造现代粮油经济园区，黑化了乡村公路，路旁的房舍风貌统一改造，整洁美观的川西民居风格。农田田埂加固沟渠疏浚，公路与田角的接囗用水泥硬化，方便农机下田。
西山原有的柏树枞树大多被茶树替换，原桂花乡的千亩茶园、观金的白茶基地和西龙的茶山连成一片，现在应该名符其实在千亩以上了，连夹江的茶企也过来收茶。去年春天我们一群人去观金山坪上王燕萍家采茶，在茶园里唱山歌，欢声笑语应山映水。茶叶自采自得，还免费饱餐一顿跑山鸡老腊肉，很开心热闹的记忆。耗神费力半天时间，采茶二三两，终于知道了采摘就是在茶树叶片与树干间，只抹下嫩茸茸的新芽。
夏天，西龙湿地公园上端的大堰埂着实火了一把。大堰埂只是思蒙河的一段漫水埂，长约100米。河面十多米宽，水一人深。水泥堰埂上，老乡的电动车三轮车居然能大胆地涉水而过。埂下是一大圆形水池，只有几十公分深的水，城里乡下的大人都带小孩过来泡水。四围一圈的家长们一边守看孩子，一边拍视频发朋友圈发抖音。小车从公园的入囗一直停放到一里外的小学校门口。
上网浏览，才知道西山末端的罗波乡金牛河上，也有这样的消暑河段。
一米多深的河水，在太阳曝晒后变得暖嗳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惬意地浸泡其中，整个身心都舒展开来，有点近似于冬天泡温泉的感觉。
大堰埂下面一里地玉佛寺山头、三山公园的河边，水深似潭，朝朝暮暮都能见到十多个钓者端坐守钓，有人钓着过一条十六斤重的大鱼，所以垂钓者更能自觉地稳坐钓鱼椅了。
吴华，幼年放歌天池山中，后执教乡村中学，辗转于局机关、多地乡镇政府，奔波于县城和乡村，作品多发于省市县报刊，终因江郎才尽，遂湮没于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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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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