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汶川笔记
泯江是奔涌的建筑。
映秀是宁静的建筑。
一座桥梁仿佛映秀的肩岬崛立于泯江之上,柴米油盐在肩岬上走过,笔墨纸砚在肩岬上走过,日月雷电在肩岬上走过。泯江只是轰轰地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作为汶川大地震的震源地,大桥和时间一道断裂了。
节节断裂。
孩子折断一根火柴,作曲家撕毁一卷乐谱,猛虎撕咬一只梅花鹿。
生活粉碎性骨折。
大桥是肩岬,映秀重建肩岬。
工地在路边,路在崖边。
绝壁悬崖由尊尊巨石垒成,那种感觉仿佛吁一口气就能倾覆的儿童积木。
儿童积木被一面面大网呵护着。
大网呵护积木,可是能够约束一座山吗?
桥梁工人作业在山河之间。
在工地和公路的结合部,直面绝壁,站立着一位桥梁工人。
普通工人:防护帽,工作服,解放鞋。一手持小红旗,一手持小绿旗。身躯瘦小,神色庄重。
特殊工人:她竟然是一位苍颜皓首、年近古稀的老妈妈。
老人说,不在编,不取酬,她是一名志愿者。
老人说,一个儿子死于巨石,另一儿子正在建桥。幸存的儿子在绝壁近边劳作,她不放心。黑压压一片和她孩子一般大小的孩子在绝壁近边劳作,她不放心。阴晴雨雪,磔磔兀立,观察悬崖,警报险情,她是一位安全员。
面对老人,仿佛面对一尊铜像。
没有也无须询问,她的名字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