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想出宏域高步超常伦

何君文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时，我应友人之邀专程前往西安市双仁府55号大白文艺出版社的编审孙见喜先生的家中，专门求购先生的书法墨宝。

也许是对见喜先生的文艺评论和思想的过于痴迷,也由于对既往他书院门教授画廊里面那些琳琅满目的名人书画缭乱了我的视野，加上对时下背离传统，抛却实践几成一统之势的书化时尚的迷茫、悖逆，我忽略了先生早在2007年，其书法精品就被台湾收藏家以2000美元的高价收藏，并荣获了《中华传世书画鉴赏》(第三卷)的"传世金奖"，他本人也被授予了"中华金奖艺术家"的荣誉称号并获颁奖杯一座，《南非华人报》也于2007年3月19日第十六版，专题予以报道等等这一系列事实。以至于当我真的进入先生家中时，就被他书房内的那种迎面扑来的氛围的包围--迎面的南墙上是他书写的"竹影扫秋月荷衣落古池"的名联，书中那欧阳询险劲中寓平正、刀戟森严中不乏枯劲秀润，劲节自在之风，尤其是他亲书的一段佛家名言文章，更具凝重的北碑金石气，而屈曲遒媚，洒落流离、渴骥奔泉之势，笔笔凌空而落，自空中住。"呵!想不出字竟然写到这么好!"环顾南墙，西侧则是贾平凹精工写的对联"见牧童再问前途，喜采芝遍踏白云"。紧挨东侧是苏东坡正宗书体"喜雨亭记"标题和小篆书体--喜雨亭记原文。

是呵!世人老将马当王风送滕王阁、李长吉召撰《白玉楼记》甚至如苏轼所说的韩愈祭鳄鱼文"能制鳄鱼之暴"等等看作是历来文人杜撰的传奇遗野之文。而作为传世名篇《喜雨亭记》直到现在人们读起来，那洗练直白，波澜迭出的行文，往往能使人想见、激荡起埋藏在人们心中的那种苏轼与老百姓忧戚与共的悲悯情怀，与醉翁亭记、岳阳楼记大有异曲同工，抗怀雁行之妙。却不知道隐藏在这段文章背后，那感格天地、泣鬼神的真实故事--当时凤翔大旱，官忧民困，作为判官的苏轼从民间了解到了太白山雨神的情况:前任太守将太白山自唐朝诏封的雨神灵应公改为济民侯。于是苏轼力劝太守并亲自祈祷:如能普降甘霖，他就奏明朝廷，重封太白雨神为"明应公"。苏轼祭后，一雨三日，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最后苏轼兑现了他的承诺。才有了"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不然"。老百姓感念自己的父母官苏轼，皇帝也不据为已功。及至后来，苏轼造黄楼扼供水于徐州，济溺婴数千人于武昌，成就的不仅仅是他忧国为民的治绩政举，大江东去的绝响逸文，更真实地印证了一代文豪的"皇天后土，鉴平生忠义之心;山川神灵，还千古英灵之气"。抚今追昔，看到     见喜书堂的东南侧苏体书法"喜雨亭记"及其原文，以及旁列的贾平凹精工书联，及见见喜书法精品满室的情景，能不使人浮想翩联，感慨万千呢?

见喜是个爽快慷慨的性子，说话直快，处事干脆，就在我刚刚进门时，就一个劲地说:"来了先歇着，叫你嫂子下面吃，杂酱面，带面渴喝!"一边说着却又转到了书房，"你人没来时，我已事先写好了一幅。"随着见喜的展观，我眼前豁然一亮，乃是四尺整幅"远想出宏域，高步超常伦。"以我的直觉，我感到这是一幅很难得的精品。起笔"远"字轻松自如，通篇引领贯带，一字引一句之准，至"域"字，棱凛自在、纯用方笔，但寓方于圆，由于笔力劲健，带飞帛意趣，而显枯润云遒媚，正所谓功夫深，虽枯亦润。孙过庭所谓鼓之以枯劲，正谓山也，折股钗、屋漏痕亦同之妙。到"步"字重新起笔，字势欹侧，意气飞劲，直至"伦"字，嘎然而止，顿若山安，既具浓重的北碑金石味，又凸现欧阳询刻厉险劲过于二王之本意。不是碑帖，黯然融铸，规矩了然于胸，安得骤然出就，神融笔畅之妙。"哎呀!这一幅真是太好了!这一幅能不能给我，要是给我就更好了!"我看到这时竟然管不住自己冲口说出了这句话。"先吃饭，吃完饭，再喝汤，别事先不要管!"直到这时我已忘了见喜先生早在2007年，其书法精品就以2000美元的高价被台胞客人收藏的事实!而一下子听了他的话，面对他那不置可否、不动声色的态度，才为自己的失语后悔起来!

孙遇庭说过:观志悬针垂露之异，奔雷险石之奇，鸿飞兽哀之姿，鸾舞蛇警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重若崩云，轻若蝉翼，导之则泉住，顿之则山安，纤纤乎如初月之出手天涯，落落乎如众星之列河汉，成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既道出了中国书法至高境界的壮美--成自然之妙有，又告诉人们书法成功的最基础与最基本的元素必须从一点一画，即悬针竖法与垂露竖法这种飘若云浮，顿则骏伟的基本功练起。其实正是这些小到一点一画的基本笔法的同异，积其点画而后成书，才奠定了唐人书法中法度精严而又气象万千最终不自然天成的风规格局，所谓"有情的图画与无声的乐章"，所谓楷如站、行如行、草如走，不能站，焉能行，不能行、焉能走。反映到由楷入行、由行入草、循唐溯晋，下追宋元，最后复索本求源，渊源篆隶。无一不是发轫于对最为基本功力上心不厌精，手不忘熟的精纯运用，最后才步入了物我两忘、心手双畅，具有生命的活力，运动的气势和音乐节奏的奇观。现在，见喜先生在书法上功力，境界与天赋，其"年轮"是如此地令人不可思议，能不叫人拍案叫绝呢!

见喜是个才思郁勃，激情盎然，又禁不起鼓惑的人，见我由衷的激赏，又热切地问我向他索字的我的朋友的姓名，所求馆藏的名号，我见见喜要亲笔挥毫，遂要帮忙铺纸、移墨侍侯。见喜不许硬让我先吃饭，两相争持，我只好一边吃饭，一边回答他的提问，只见见喜澄神静思，才一会儿的时间，就为我的朋友写下了一幅词义兼美书法上乘的题联:"奇石呈吉祥，太乐旨达观"。右上角的落款是"聚石堂惠存"，左下角是"庚寅秋月孙见喜"。既寓有朋友的姓名，又与主人的爱好性质又完全和谐地统一起来。这要让时下的书家写来，怕是呕心整天，冥想彻夜也是不敢想象的，要是让那千篇一律的字匠来写更是倍增汗颜了，而让奇石馆主人置诸高阁，更是灵光四溢，馆阁增辉。真如田冲先生所说的见喜先生的书法既具有书法艺术之美，又颇有美文收藏之价值，堪称双壁。而作为一名醉心翰墨的人，我更是亲眼目睹了见喜先生垂直握笔、心手双忘、凌空挥运，骤若风雨，笔所未到气已吞，与我由前幅见喜的书法精品给我的经验与判断毫无二致。看到一位以电脑驰名的作家，居然能恪遵传统书法之法度，把手笔运用至如此不同凡响的境地，只有长期留心翰墨，挚爱书法的人，才会发自内心地为他的现场直播，激情演绎而动容。

临走的时候，见喜让我捎上我为朋友的重礼，又不动声色地将他的那幅让我叹为观止的"远想出宏域，高步超常伦"的四尺整幅书法精品，郑重地赠予我，又送了我一本他的名著--《山匪》。

孙见喜的书法修为与境界，必然会与他的文艺思想的光华一样，日益地辉煌耀眼，我期待着!

我相信，大家也正在期待着。

2010年11月1日夜9时1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