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慧仙
有双亲的孩子很幸福,所受的家庭教育是完美的,单亲的孩子心灵有创伤,所受的家庭教育是残缺的,精神上的打击和烙印终身不可抹去。看到儿子和媳妇对孙女的呵护,教育,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的形象在我记忆中是模模糊糊的,但是父亲对我们几个孩子的爱抚和耐心教育记忆犹新。
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父亲去教学时常常带着我,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给我教生字、数学、背书。有一次我背不下来,让我再读几遍来背,我问父亲:“爸爸背书重要还是睡觉重要?”父亲微笑着说:“背书是学知识,少不学,老何为?睡觉是休息,为了身体健康,两项都重要,为了学习好,要坚持达到目的……”。在父母亲的眼里孩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希奇的吧,周六回家我把我的问话告诉妈妈、奶奶,姐姐,惹得全家人乐呵呵的,多温馨的家啊。
一九五八年整风运动刚开始,矛头就指向知识分子,父亲被下放到农村、挨批斗。我和姐姐只好在离家十里之外的城里住校上小学。有一天中午父亲来学校看我俩,干瘪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角钱给了我,并掩饰着沉重的心情给我和姐姐嘱咐:“不论我有什么事,你们都要坚持上学,听你妈妈和奶奶的话……”姐姐不停的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泼洒着。那时的我不大懂事,不理解父亲的嘱咐意味着什么,还为得到了两角钱而得意,高兴。
周六我和姐姐回到家时,父亲和村里的几个伯伯、叔叔被逮捕了,当晚姐姐和村里的几个婶婶冒着大雨到离家六十里路的县城给亲人送行李,由于全县逮捕的人太多,送行李的人摩肩接踵,找不到父亲。第二天打听到,逮捕的所有人当晚都拉到荒凉的安西马鬃山去了,当时的形势是谁有怨言,谁就要倒霉,全家人只有默默的等待。几个月后,父亲来信说:“他们在接受劳动改造,相信政府一定会平反的,让家人放心”。
又是等啊等,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去马鬃山的犯人要无罪释放,拉回本县时经过我上学的小城镇过夜,我和几个同命运的同学每天放学后偷偷的去乡镇大院子里找各自的父亲。看到的那些所谓的犯人,一个个骨瘦如柴,破衣烂衫,双手颤巍巍的捧着发给自己的一碗照见人影的菜汤咕咚咕咚地喝完,绝望地躺在地上两眼望着天空,好像在想:“上帝啊!让我坚持到释放的那一天,和亲人们见见面……”。直至犯人拉完也没找到父亲,母亲悬着心托人到处打听父亲的消息,就在等待中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他从马鬃山已回来了,在本县等待释放。全家人高兴得就像父亲到家了一样,结果几个月后传到家的噩耗是父亲病故了。俗话说:“愿让隔山,不让隔板。”从次再也等不到父亲了,听不到父亲的笑声和和蔼的教育声了,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懂事,我越来越想念父亲。看到同学的父亲关心、教育同学时,很羡慕,偷偷的哭过好多次。父亲在世时乡亲们来我家求父亲写信,写对联,听父亲讲故事“西游记、三国演义、白蛇传……”尤其是每年除夕晚上那么多人来我家听父亲讲故事直至天亮。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就没人来我家了,特别是逢年过节,别人家张灯结彩,我家冷冷清清。
我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几乎每次看到两角的钱,总想到父亲给我两角钱的情景,我珍藏了很多绿色的两角钱,就像珍藏着父亲对我的爱。

作者简介:王慧仙,退休教师。热爱写作。早年发表过几篇作品,《上海“母亲陵”》曾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