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羞耻的浪漫
杨生博
6月6日晚，诗友陆子发来一个视频，是贵州毕节六中学生撕书的场面：
教学楼的天空，撕碎的书漫天飞舞，楼沿上的红字“今天决定未来”格外醒目，楼下的学生挥动着旗帜，唱着“是你让我坚强”的歌词，兴奋地比狂欢节上的人还要浪漫，从场面上看，是学校组织的活动。
陆子打来电话，说你看看教育把学生逼到了什么程度，简直是愤怒了！
6月8日，我打电话关心一位文友的孩子高考情况，对方说她把孩子的书全装进麻袋卖了，孩子也懒得对答案，反正到时分数下来，选个相应学校上去算了，又说，人生的路往前黑着，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
我知道她这几年心里只有一个事，就是孩子高考，尤其是临近高考前，她心里负担很重，重的受不了朋友的关心问候，于是干脆与文友切断了一切联系。
6月15日下午，我在自己工作的学校看到了一种情形：
毕业生的公寓楼前，收破烂的师傅一脸的喜悦，学生排着长队，把自己四年用的教材像垃圾一样的处理。
我羞愧万分，鼓足勇气，翻看着一本本教材，几乎都是名家编写，很新，书上除了学生姓名外，很难找到眉批或用笔标注的重点符号。
收破烂的师傅安慰我说，这几年的这个时候都这样。
说句实话，对于书的浪漫，以前只听说过，后来在阎纲老师文章里得到了证实：
文学大家贾平凹把书赠于友人，结果在废旧书摊上撞见，贾平凹心里不爽，遂买下此书再写一段赠言，又寄给了那位朋友。
与阎纲老师谈起此事，我还硬是猜想，买书的友人是不是自己看了觉得很好，卖到古旧书店方便别人去看。
这几天的情况就不那么让我浪漫去想了。撕书，学校还要组织一下，一边撕，一边还让自己坚强；卖书，家长还要帮忙，卖个彻底，与高中再不叙情。这似乎又是一个又一个阿Q画圆圈的精神胜利法：自己让自己死到临头，还要用画圆以示对自己生命的尊重！
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家长以这种方式送别学生到大学继续去读书，这种内在的精神断裂是不是太滑稽可笑了。
大学生毕业季卖光自己的教材，教材在他们手里干干净净，没有对生命成长的滋润留下印记，也没有日后有缘的感觉，于是大学生就选择了卖，卖的连触景生情回味大学的诱因也从学习上休想找到。
我是一个一辈子和书打交道的人，念书上大学有了工作，教书写书成了教授、作家，我感恩书，深深地感恩书，甚至知道没有书了，晚上就不能入睡，世间书没用了，自己还有什么用处，自己还活个什么滋味！
陆子又发来一个视频，是郭有才在山东荷泽南站唱《诺言》的视频，我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他用诗对郭有才的表达：
歇斯底里的歌唱
撕心裂肺的歌唱
呕心沥血的歌唱
翻江倒海的歌唱
电闪雷鸣的歌唱
天地入胸臆的歌唱
嗟叹生风雷的歌唱
我一句都听不懂的歌唱
我却屏住呼吸倾听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颤抖
陆子呀，郭有才的唱歌煮沸了你的诗意，你的诗意使我的心开始平静。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
是我们需要救救？还是孩子需要救救？
作者简介
杨生博，咸阳师范学院教授、评论家、著名非遗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二届"中国当代十佳诗人"。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林》《诗潮》《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绿风》《延河》《中国文化报》等报刊发表文艺作品500余篇(首)，出版诗集《生命，生命》《非遗之光》《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