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鱼我所欲也章(七)
作者 沈亚春

大沟放水只在夏季,其余的时候都会断流,秋季水浅,冬季水干,水干干到么样子呢?队里把扯的棉花杆乃放到沟里,是立着排的,杆乃上还有一些没有捡干净的棉花和余剩的老桃乃,妇女们就围到沟里剥棉花,向阳避风,暖暖的。但大沟里靠我屋西边一点的地方,有上十米乃我家填屋场时取了一些泥巴,取了两锹(相当于两尺的样子)深,这里还会有水的。刚入秋的时候,我在那里捉过鱼,到冬季,我又到那里去捉,居然又有鱼,大的硬头餐差不多上两的,难道是上次没有捉尽吗?爷爷告诉我说:“水无百日枯。”
大沟的里边是细沟,细沟只在二十四的抽水时才有水,二十四的架在港边,每次抽水停机后,沟里总有一些小鱼冲来冲去,从机站到我家这里把路远,再没有别的人家,我一放学回来,就拿着篼子和锹去捉鱼。鱼都不大,包括餐鱼、鲫鱼、坨巴、鳑鲏等,也只我们小孩才捉,它们是二十四的莲蓬头汲上来的,那个莲蓬头我们很熟悉,生铁铸的,隔栏乃很密,稍大一点的鱼都过不来的。但奇怪的是,有一回放学回来,听爷爷说在细沟里捉了一条大鲫鱼,正宗称得上鲫板的鱼,肯定不只半斤重。爷爷向没有在细沟里捉鱼,这天是他看到隔壁大奶在沟边捉鱼,大奶是双小脚,颠来颠去不敢下水,就是下水了她也捉不到鱼,我爷爷凑到沟边一看,么的唉,还有这么大的鱼,于是往沟里一跳,三下两下就把鱼捉到了。大奶搞个半天没搞到么事,被我爷爷一把抓走了,我想她一定很有气,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在我们这里,历来就有“鱼上四两,见者有份”的说法,有么事气头呢?偏巧这天大姑把大表妹带到我家来了,姑奶也来了,有一条大鲫鱼招待也是不错的。饭吃完了后,地上还没有扫,我就和大表妹疯了起来,你追我、我追你地包着桌子跑,脚板踏在地上“啪啪啪”地响,边追边叫,大人看着我们疯好像还有点高兴似的,我们疯得更起劲。可是,还没跑几圈,大表妹的脚踩到了一个鱼刺上,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刺是鱼头和身子接头的刺,不是一根针那样的尖刺,而是围着一转锋利的口子的刺,正扎在大表妹右脚的脚跟上,血当时就流出来了,她自然是一气好哭,我也很自责,怪自己不该这样疯。算起来,我在细沟里捉鱼,总捉了几十上百次,虽说鱼是细细的,但是是一流的鲜,刚捉起来就拿去煮新鲜辣椒,的确是鲜滴了。
也是在细沟里捉鱼,出乎意料的捉出了“奇迹”。那天我又来捉鱼,无意中把目光投向沟里的岸边,就在大奶家前面的地方,靠屋场这边,看到了一个洞,洞口旁边有一块细细的砖头,半根草都没有,可能是时间长的缘故,砖头边的泥巴被水冲掉了一些,洞口就暴露出来了,怪不得我之前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洞呢?老鼠洞?不可能,看不到还有别的洞口,而且狡猾的它们也不会把洞口挖到这么低,沟里一放水洞口就会进水的。蛇吧?不会,蛇最有灵性,又属阴性,哪能把洞口开在朝阳的地方?黄鳝吧?也不像,黄鳝栖居的地方要经常不脱水,这沟里一年也只有几十天有水。那是什么洞呢?或许什么也没有吧,就是水冲的!但那怎么可能呢?水有这样的冲法吗?我不敢用手去镂,就找根尺把长的小树丫乃往里面戳,戳到里面后再轻轻敲了几下,感觉是敲在一个什么皮软的东西上,不是泥巴,不是石头,不是铁块,有点像团鱼的壳。若说是团鱼,更不可能,它机灵得很,不会多傻和人毗邻而居。不过真是团鱼我还不期望,这么大个小洞能有多大的团鱼呢?推测不成,用锹说话,两锹就把洞挖开了,原来是一只罗筛大的蟹子!蟹子我们这里的塘氹多得很,但都只有扣子乃大小,而且没有人吃它,像这么大的家伙,不说见过,听说都没有听说过。我把它装到篼子里,赶紧拿回去,爷爷都说没有见过多大的蟹子。我就把它放到堂屋的地上,看它么样爬,只见它身子有二号乃碗的碗口那么大,背上的壳青得发亮,身子两边的脚伸开来,足足有罗筛大,它自然很是恐慌,有点不敢爬动。脚爪爬得很慢。二爹做事回来,我就问他看到多大的蟹子么,他说破坝的时候见过,这是外地来的蟹子。
连雨的时候,地里的水往田里落,田里的水往塘里流,塘里的水往港里排,落差大的缺口往往会有鱼上溜,旁边还会有勤快捕食的青蛙守着。我不能像大人一样驮着罾、拗着笼去捉鱼,就到田畈地里的小缺口处捉上溜的鱼。有一年,是天放晴了,我们几个小孩没事,就跑到村子的塘边玩水。前头塘和一埂之隔的田都淹了,田里的谷刚抽穗,塘里的鱼冲到田里吃谷穗,只看到被淹的秧只露出两三片叶子的杪,鱼凶狠地咬着秧摆来摆去,像来抢食一般,我们想,怪不得那回队里有人用鱼叉叉到了大混子。看过鱼吃谷,我们又从朱家北边山头的窖氹边“浩”到旁边的空田里来。这个窖,原来是我家的,它的东北边隔块秧田就是前头塘,西边是块高芭氹,高芭氹的北边是块废田,没有插过秧,只有一年乃在这个田里切了一次土砖,田的北边是朱家的菜园,一块田里高低不平,靠菜园的一边有人取了土,形成了一个坑。由于窖边的路淹了,我们得“浩”过来,浩过来后,又接着在这块田里浩。田里的水都快到了大胯,我们都把裤衩乃捋到大胯旮旯,要不是知道田里的情形,往北边浩一点,人都会往水里一“咚”,说不定还会呛几口“大黄汤”。浩了一会儿,我发现田里有鱼冲,就趁别的孩子不注意,把田两头的缺口堵住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和“爷”说去戽鱼,“爷”不相信我的话,说:“恁莫看错了喔!”我很有把握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爷”见我说的这么肯定,也不再怀疑了,就拿起锹和面盆往外走,我提着篼子跟在后面。这块废田离我家不远,百把米吧,穿过炎贵爷家东边的小树林就到了。其时,好多人都在这个树林边歇阴,炎贵爷一家,我爷爷,还有我爹都在,他们都不知道我俩干什么,我们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走到田边,“爷”先把两个缺口加高一点,然后在高芭氹这边戽水。我起先还有点担心有人说闲话,尤其是一队之长的炎贵爷,此前,他不是缴过人家扠的鱼吗,还开过群众大会的,他要说一句,我们肯定会放弃的,毕竟鱼是从队里的塘里跑上来的,是公家的,但炎贵爷半句都没有说,却听到中华叔的姆妈从后门口出来,大声喊了起来。她喊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想必是说我们不该这样做,把她家的禾架搞坏了。说实在的,我们戽水,跟她家的禾架根本扯不到须乃,我们戽水的地方离禾架有两丈多,水是往外面戽,这么影响到禾架呢?等会儿水干了,我们去捉鱼也不会碰架的,她真的没有必要骂我们。而且我想,这块废田是公家的,你家在这里搭架,队里都没有人说一个字,还不给你家里面子吗?为了这点小事就骂人真的不应该!我也不好做声,我“爷”可忍不住了,就接过话头对吵了起来。骂归骂,水还是照戽,水也不深,一会儿就见有鱼在水里翻花,我“爷”劲头更足了,加紧戽个几分钟,然后就去捉鱼。田里总共只有四条鲤鱼,不几下就全抓起来了,两条大的,两条小的,大的两斤差点,小的半斤把乃。捉鱼的时候,我们始终离禾架有好几米远,鱼捉到后,我爷爷就在这里把鱼“驰”了。

沈亚春,男,汉族,籍贯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黄梅二中退休教师,中教高级职称。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全国优秀楹联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诗联作品散见于湖北省楹联专辑,黄梅县诗联专刊。教学论文《把脉职业班主任》《炫耀》《智者的谎言》等发表于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