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鱼我所欲也章(五)
作者 沈亚春
对付乌鱼有三种法子。一是嘈鱼时捉,它也善于“崴泥”,捉的时候一般都是从稀泥烂浆中捉的。二是用鱼叉叉,清澈的沟沟氹氹里,水草边,荷叶下,它独自游来游去,速度几乎为零,一点响声都没有,人家发现了,会驮着大鱼叉来,不过,来的时候不一定能马上看到它,要守,耐着性子守,说不定还要到第二天、第某一天再次发现它,到时一叉叉去。三是用钩钓,钓的乌鱼应该都是鱼娘,它会带着一大阵鱼苗,有鱼苗的地方一定有乌鱼,鱼娘不容易发现,人总是先看到鱼苗再慢慢找到鱼娘的。钓乌鱼用的是特殊的家业,鱼竿不叫鱼竿,而是竹棍,最少有大人的拇指粗;鱼线是纳底的麻绳乃,要吃得住二三十斤力;钩是大划钩,开口有半寸宽,钢做的;鱼饵有两样,活蛤蟆和棉絮球乃。将上好鱼饵的钩往鱼苗群的中间抛去,然后拖着鱼钩在水面上“啪啪啪”地漂,鱼娘猛得很,生怕蛤蟆来吃它的宝宝,拼了命的赶过来,不由分说就扑了过去,人紧跟着把竹棍乃往上一拉,笔直地把它拉了上来。
黄鳝说善,一点不假,不会咬人,但又不善,吃起食来勇猛异常,还会和蛇决斗,用大大的嘴巴包住蛇头,使蛇窒息而亡。捉黄鳝也有几种法子,晚上在秧田里用手电照,白天在田埂边“筑”,塘氹边用钩钓。钓黄鳝不叫“钓”,叫“引”,用的东西是两样,探杆和钩。探杆是竹棍子一头安个铁圈子,圈子上上满蛐虫乃,人在水边用手摸洞,估计是黄鳝洞,就把探杆伸进去,黄鳝看来了美味也不客气,张开嘴巴就咬蛐虫乃,探明洞里真的有黄鳝,再换钩来钓。钩是用阳伞骨乃做的,一头磨尖,再用老虎钳掰出一个钩,钩上上条大蚯蚓乃。钩伸到洞里去,黄鳝一口咬住钩就不放,人就把黄鳝拖出来,再用手一掐就把它捉住了。安墩有一位老人很会钓黄鳝,他的胆子也特别大,我家西边的窖氹四转长满高芭、野草、杂树,他敢弓着腰在丛中踏来踏去,脚一哧一哧的,人根本走不稳,还要沿着窖边这个洞摸摸,那个洞探探。钓出的黄鳝非常大,都在半斤以上,有的差不多斤把乃,都放在一个两尺来高的篓子里,我去一看,哇嚓,有十几二十条,都安安静静地在篓子里躺着。筑黄鳝是最撇脱的事,不需要任何工具,只需带个篓乃张黄鳝就可以,会“筑”的,简直就是“捡”黄鳝。黄鳝栖居在水岸边的洞穴中,到处的水田、沟渠、塘氹边都有,它还有个习性,就是怕痒——一个致命的弱点,人把脚伸进洞口一捅一捅,叫“筑”,筑一下浪涌一下,黄鳝觉得痒痒的,就从洞里钻出来。不过,有的洞不止一个出口,它有时是头从这个洞口钻出来,有时是尾巴从那个洞口扭出来。我家喜欢吃黄鳝,但我不大会捉黄鳝,有回在后头湖的斛丘插秧,傍晚快收工的时候,朱家老二发现田边有一条很粗的黄鳝,但让它跑了。跑了,就是钻到烂泥巴里,当然再也捉不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忽然感到右边的脚板底下有一根棍子样的东西,我懒得问它,还是一心插秧,但似乎觉得这棍子在向前移动,莫非是黄鳝吧?等到我把手伸到泥巴里去抓,只挨到它的尾巴,它又钻走了。黄鳝在烂泥里钻不需要洞,管往哪里钻都行,这家伙要逃命,钻也是乱钻,搞不好就碰到了人的脚,就得换个方向,一会儿,它又碰到了朱家老二,这次它的好运气光了,终于被捉住了,有大拇指粗,这在秧田的黄鳝中算是最粗的了。第二天,朱家老二把它给了我,它其实早已死去了,身上还有不少的血迹,墩上好多人觉得黄鳝死了不能吃的,我却不信,那鱼死了不也照样吃吗?几乎每个墩上都会有会捉鱼摸虾的小伙伴,二队的新良,我队的超华,五队的金伢,都有这方面的专长。金伢和我是老表,捉黄鳝的本事更高,黄鳝只要粘着他的手就跑不了;我捉黄鳝还要架个势乃,右手的中指伸直,其它四个指头都勾到,好生比划一番,然后照准黄鳝身子正中掐去,才能把它抓稳。
有次,我帮他提篮子,更是亲眼目睹了他的长技。这是夏天的一个上午,太阳也许很大,但我们没有觉得晒人,都是科头零脑的,就沿着港北墩面前的港往三角氹那边去。当时各队都在抗旱,西边二十四的,东边十二匹的,都忙着抽水,港里的水一天要退两尺多,水浅了后,港里的泥滩、硬坎都露出来了,我俩就在港里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我帮他提着黄鳝篓乃,他就一心在退出来的地方镂黄鳝洞。这是一条老港,从前兼有蓄水和行船两种作用,过后,人们出行、做买卖很少用船,港也让人截成了好几段,水涨满了,几段又连在一起,水落了,一段一段的隔开,小塅便于大家过港来去。老港多老,从没有人提起,但见港两边的岸边上,到处都是各色洞眼乃,都不大,有的半寸深,一望就看到了底,有的两三寸深,用手指戳一戳就捞到了底——它们都是假洞;有的洞里没有活物出进——那是死洞。活洞也分几样,高出水面太多的洞深不可测,是老鼠洞,里面像是四通八达的;比水面稍微高一点的,有蛇洞、蟹子洞;黄鳝洞在水里;蛞蝓洞在水底。洞这么多,哪个洞有黄鳝,哪个洞没黄鳝,光看很难看准,总要用手指戳戳才行。港里的黄鳝都很大,它们的阅历自然丰富一些,你用手镂,用脚筑,它们跑时会往深水地方钻,你就得把那一块淤泥挖开,很要点工夫。这样一来,我们走得非常慢,一个钟头只能走两百来米,不过收获挺大,到三角氹时,篮子里有十几多条黄鳝了。


沈亚春,男,汉族,籍贯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黄梅二中退休教师,中教高级职称。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全国优秀楹联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诗联作品散见于湖北省楹联专辑,黄梅县诗联专刊。教学论文《把脉职业班主任》《炫耀》《智者的谎言》等发表于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