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鱼我所欲也章(三)
作者 沈亚春
有回是在后头塘里嘈鱼,后头塘靠近我们墩上,包括我家在内的六七户人家都在这个塘里吃水,洗衣洗菜,相反,五队没有一户人家在这里吃水,这塘却归他们墩上。这年岁末,五队把后头塘打干了捉鱼,鱼捉起来了后,塘里就放开了,准许人家去捉鱼,这叫“趁滩乃”,又因为那个时节西北风多,人家又叫“趁西风滩乃”。虽说塘里已经捉过,但总还会有没有捉尽的鱼,像鲫鱼、乌鱼会“崴泥”,捉鱼时人家没有发现它们,过后不久,它们又从泥巴里出来,其它漏网之鱼也还有。趁滩乃原本只能是自己队里的人,但这回五队的人允许我们墩上一起趁滩乃,大家都很高兴,我爷当然要去。他是提着一只篼子去的,我依旧是提着一个木桶去。篼子派不上什么用场,我爷就和银伢叔联手,两个人的篼子对着捞,讲定鱼落在谁的篼子里归谁。捞了一会儿,我爷捞到了一只大团鱼,有两斤多,简直令人心花怒放!

这些“观鱼”尽管令我十分难忘,但还不足以让我陶醉,最让我赏心悦目的观鱼,还是夏日的早晨在水塘边看鱼群喝露水。一夜睡到天亮,睡得足足的,起来洗把脸,人一下子神清气爽了,鞋都不穿,就往水塘边跑,陈家塘的,前头塘的,后头塘的,金塘的,不定哪个塘的,站在岸边上,那里已有许多婶娘在跳埠上洗东西,洗衣服,洗米,洗菜,大清早日头还不晒人,风是清凉的,也不用选树荫下,就往开阔一点的地方去,那儿好“移动”,好追鱼群,看得更真切。鱼儿比我起得不知早多少,我还没到塘边就可以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水里游动,但我现在还不急于看它们,我要沿着岸边找一个好位子。塘面上,七七八八的分布着杂色的水草,革命草乃,水浮莲,水荷乃,湖翸乃,菱角禾乃,水葫芦,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大的一块,小的一块,斜斜方方的一块,弯弯缺缺的一块,岸边的水面也就被它们分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中间倒也还是空阔的水域。水比较清澈,但由于日光很亮,往不同的方向望去,颜色各不相同,暗的,明的,青的,绿的,亮的,红的,紫的,橙的,塘面上仿佛成了色彩绚丽的锦缎,人晃得眼睛都有点花,我就找一个不晃眼的地方站定。就在不远处,哦,左边也有,右前方的革命草边也有,不声不响的就浮起了一片片鱼头,鱼儿这时不是在一条条的游动,而是在整体移动的,鱼鳍和尾巴根本就没有摆动,只有嘴巴在水面上轻轻地一张一翕。大人说这是鱼在喝露水。露水大概就是鱼解暑的饮料吧,看它们多么沉醉,多么的有滋有味!鱼儿是分群的,群有大有小,大的鱼群总有一百多条鱼,小的十几二十来条,它们各游各的,互不惊扰,快要接近时,就有鱼往深处一沉,悄然消失了,稍过片刻,它们便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想不到的地方,继续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塘里的鱼是杂色的,青混,草混,鲢子,胖头,王嘎,鲶鱼,鲫鱼,鲤鱼,翘嘴,餐鱼,鳑鲏,坨巴,其中人放养的鱼只有青草鲢鳙四大家鱼,而又以鲢子为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是鲢鱼。现在看到的鱼儿,除了少量的混子外,几乎是清一色的鲢子,它们的个头一样大,嘴巴一样大,嘴巴一夸一夸的,彩色的锦缎上出现了数不清的圆括号,静静的画面立时有了灵动的感觉。我不愿惊动它们,看到它们来到近前时就纹丝不动,等到它们稍微远一点才换个姿势,往哪边走几步。但它们天生机警,来到某一个位子,会突然往下一沉,再或者是听到那边婶娘的忙杵声,又或者是看到了我凝立的影子,甚或别的什么影子,还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又往下一沉,不知它们会在哪里重新露出头来。吹着清凉凉的晨风,披着明晃晃的阳光,耳畔是时断时续的捣衣声和“叽叽呱呱”的嘀咕声,眼前是一片铺茵缀锦、光影迷离的白鲢啜水图,谁能像我这样有幸领略如此悠雅美妙的画境呢?
鱼对我的吸引力简直无穷大,我看人家捉鱼的兴致不晓得有多浓,上学、放学的路上也好,节假日也好,只要碰到有人捉鱼,我就要驻足观看,奉陪到底。

沈亚春,男,汉族,籍贯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黄梅二中退休教师,中教高级职称。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全国优秀楹联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诗联作品散见于湖北省楹联专辑,黄梅县诗联专刊。教学论文《把脉职业班主任》《炫耀》《智者的谎言》等发表于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