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吹管管的群,人不多。天门山脚下,澧水河边上,文昌阁,十字街,儿时南门大码头“梭坡坡”的几个熟人,如今都在追忆过往的年龄。山依旧,河长流,人将残,情如故。被一种易学的吹奏乐器所吸引,也少不了相互的鼓动,各自置一根管管,无阳春白雪之求,就一个下里巴人的沙龙。山之上,云之下,听风、淋雨、看夕阳。溪沟边,《幽谷》间,煮茶、酌酒,笑往昔。公园里,闹市外,各吹各的管管,各侃各的见闻。悠哉!乐哉!


进哥,习吹奏多年,群里人尊他为老师。性直多艺。管管吹得好,大小事也都拿得起。大到豪车改装,小到挑线缝制。也有小事放不下之时,“重感冒”一阵子或是一天,关掉手机让大家无从联系,用老大庸话讲,有点“失格”。吉祥,老师的夫人。眶一副眼睛,短卷发,说话总是柔柔的,就像管管吹出来的一弯溪水在缓缓流淌。奏技不输其夫,龙凤和鸣,其声悠扬而致远,绕天门山三年而不绝。古人云,“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能者便是师,山里人认定的就是真理。得老师夫妇指点,从师者也各有进步。


“大浪淘沙”,群里的学姐。其人如其名。貌,端庄精灵。喜欢穿各色的碎花裙,徜徉山野,裙裾轻扬,阳光折射下,似五龙滩上的浪花。说话与吉祥不同,是直直的,如浪花拍打滩涂的岩板,颇有气势。性格活跃,习学吹奏,总是把腰杆子站得直直的,像一簇花树在绿荫里摇曳。吹奏时一脸的认真和自信,颇有演奏家风范。大家都尊称
她沙导,能歌善舞,又精于编排和摄制各类大家喜闻乐见的小节目,堪比春晚。可惜天门山太高,那些年山里人出不去,五龙滩的浪把自己淘成了一粒沙砾,在天门山脚下光耀夺目,导演界大宛的路阻断在了鹭鸶湾,真的可惜可叹。


润雨,算是学弟。圆脸,肋颊鼓绷绷的,焦盐蛋白扛扛地。爱好很多,唱、舞、主持,都能随意而动。电吹管刚上手,吹出来的音,如他行武之时的号角,铿锵嘹亮。闲暇之时,爱饮点小酒,喜品点香茗。酒杯贴到唇边,眼角笑着,“滋滋”地喝一口,眉头挑着,逮片腊肉,吧唧几下,再“滋滋”地抿一口,眼睛眯得就剩下一道小缝,满脸的舒坦和惬意。酒后再泡一壶香茗,温润洁亮的茶壶茶杯,繁而化简的一番摆弄,仍不失茶道的仪式感。润雨为官多年,性格随和。现今还是杆大旗,旗下有“山人”“山货”呐喊,俏妇如云。用当今的话是接地气。老大庸话,是“不摆谱”为人洒脱。



在群里,我空长各小友几岁。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各小友喊声二哥,平时给我打点气,总让我有些鲁班门前弄斧,杜康铺前卖酒,夫子门前晒书的自惭。儿时学过“老三篇”,也想来点愚公移山的精神,没事就跑到天门山脚下搬着管管弄一阵,结果搞得手膀子痛,指关节搞得了腱鞘炎还到医院里打了几针。唉!愚公当年不晓得踩烂了多少双草鞋,
挖烂了多少根锄头,山没搬走就只刨了几个坑,纯属一个没事找事干的老头。此愚公非彼愚公,同样是没事找事干,且比愚公更有毅力,不挖山却捧根管管去吹山。或许吹得久了,吹不出坑坑,吹出个泥巴氹氹是可能的。哈!哈!


几根管管齐奏,振耳发聩的音浪在山沟沟里的轰鸣低吟,如是当年五龙滩上那些精光赤条纤夫们震天动地的嘶吼;当年走街串巷那些匠人小贩悠长而沧桑的吆喝;当年半边街吊脚楼上婆婆和嘎嘎(外婆),摇着摇壳哄小娃们睡瞌睡哼着的柔柔的小调。前一阵子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大家奏在一起的音浪不怎么连贯圆融,甚至有些嘈杂。在嘈杂里仔细听那琴笛缕丝飘起,能感觉到音符在时光里沉浮,每一个音符就像是人生曾经度过的每一天,不同的曲目在演绎不同的人生经历,酸甜苦辣一样不少。


山风柔柔地吹,藤条轻轻地摇,时光慢慢地走。何必执着澧水河里在天门山脚下流了多久,因为岁月太久远。也不要执着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忙了些么子卵,因为余下的日子都很短。《空山静》、《绿野仙踪》寻逍遥,就是好滴。

撰文 山中老猴
图片 大浪淘沙
艾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