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第46期)
目 录
散文
我的妈妈 张凤枝
回到老屋 李占明
小说(长篇连载)
脑语者(4—6) 李玉岿
我的妈妈
一
妈妈临终的前一夜,是在不断的咳喘声中,握着我的手度过的。
妈妈喘得好厉害,呼吸好困难,额上不停地冒冷汗。不过老人家的神志很清楚,她一会儿摸摸那盘睡了整整三十年的大炕,一会儿抚抚那面靠了整整三十年的土墙,那情形,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只可惜此时已经无力表述了。
今夜,睡着自家的炕,靠着自家的墙,守着自家的儿女,心也该踏实了,放下了。九十一岁高龄的妈妈,能有这样一个终结,应该说是圆满的。
大约半夜一点左右,我挨着妈妈躺下,实在不忍心听妈妈的喘息,更不忍心看妈妈那张抽搐的脸,几次,我都想把头转过去,但是不能,你瞧,妈妈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呢。
看啊看,看啊看,忽然间,她老人家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举过来,先摸我的手,再摸我的胳膊,摸完这只,再摸那只。
我赶紧用双手把妈妈那双瘦骨嶙峋的大手握住,仔细抚摸她的手心、手背,乃至每一根手指。妈妈的手比年轻时柔软了许多,再也摸不到那层厚厚的老茧了,只是关节仍然突得老高,握着我,感觉手劲儿不小。
母女俩的手就这样摸着、握着;握着、摸着,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二
妈妈的这双手啊!我们再熟悉不过,手背上突起的是一个个变形的关节,手掌心突起的是一层层厚厚的老茧,就连每根手指都给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
妈妈的这双手啊!摸上去的确是粗糙了些,生硬了些,可是谁能想到,这双大手做出的活儿,竟会那般精细,那般奇巧?
小时候,我们都喜欢坐在炕上,看妈妈在那里忙忙碌碌地干活儿,干起活儿来,妈妈的手总是那么利索,那么灵巧,活儿呢,干得又快又好。
平时,妈妈喜欢戴一副明晃晃的银手镯,和面时,亮闪闪的镯子轻轻磕在陶瓷面盆上,发出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那么清脆,那么和谐,宛如欢快的音符一串,让围坐在炕上等饭吃的我们,多了一份欣喜,多了一份期盼。
做莜面时,妈妈银白色的镯子又磕在那块淡绿色的推窝窝土玉石上,那段美妙的音符啊,又一次在我们的耳边奏响,我们坐在那里,静静地谛听,默默地遐想,可以说,这是我们童年时代最动听的歌谣,那清脆悦耳的音响,时时刻刻都会唤起我们对生活、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无限的向往。
妈妈的莜面窝窝推得又快又薄,只见她将一个面团搁在右手背上,两指一夹,手托一推,再用左手指一揭,一绕,一个个小圆卷便摆在了蒸笼里。蒸笼里呢,每个窝窝的头上都顶着那么一根小毛刺儿,它们一队队、一行行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俨然列队的士兵,严阵以待,声势夺人。
有时,父亲也来帮忙,父亲推的“刨渣”,比窝窝厚一些,口感比窝窝差远了,我们不爱吃,这时父亲总是宽厚地笑笑说:“你们不吃算了,我自己吃,这下行了吧?”
那时候,村里不论谁家办事宴,总要请妈妈去擀豆面,妈妈的豆面擀得薄,切得细,长长的豆面一把一把放在那里,看起来美观,吃起来筋道,吃过后,人们总是赞不绝口。
三
夏天,妈妈常给我们做荞麦“生糊子”凉粉,凉粉摊在盖帘上,由我们姐妹几个先后端到外面,晾凉后再轮番端回来,接着摊。
摊到最后,锅里还剩一点面糊,妈妈就用勺子、铲子、擀面杖等,粘上面糊递给我们,作为对我们的犒赏,我们站在外面晾一会儿,粘在上面的凉粉就能剥下来了,于是就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开吃的时候,妈妈把盖帘上的凉粉一层一层剥开,卷成卷儿,切成条,提起来一抖,唰啦啦地响,这让围坐在炕上眼巴巴地看着、等着的我们,听得好耳热,心里好敞亮。
不急,只见妈妈将凉粉条一把一把码到那些带蓝边的海碗里,然后用炝了扎蒙的烂腌菜酸盐汤一浇,这才一碗一碗递过来。
我们赶紧端起碗,大口大口吸溜起来,没多长时间,一大碗凉粉就快见底了,好香啊!那种原汁原味的农家饭,爽滑细腻又筋道,的确有一种无可替代的鲜美味道。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儿时的我们,特别爱看妈妈干活儿,也特别喜欢帮妈妈干活儿,这样既可以受到妈妈的表扬,又能得到妈妈的爱抚与奖赏,可谓一举两得。每当妈妈高兴时,总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来,不是摸摸你的头,就是抚抚你的肩,给人的感觉那么亲切,那么温暖,那么舒坦。
尤其是晚上,我们都喜欢凑到煤油灯下,让做针线的妈妈用那只粗糙的大手给我们挠挠背,妈妈不给挠,只是在我们后背上来回搓两下,我们的后背就不痒了,这才睡去。
不过,一旦老鹰抓走了小鸡,因贪玩而失职的我们,着实激怒了妈妈,收工进院,她边放锄头,边气呼呼地责骂我们,越骂越来气,越看越不顺眼,随手一拽,照我们的屁股“啪、啪、啪”就是一顿胖揍。
妈妈的手劲儿好大,下手好重啊!不用看,几个红红的巴掌印就算奖赏你了,摸一摸,生疼。唉!怪谁呢?权当妈妈给我们留了点纪念,让我们多长点记性,今后,看看谁还敢把大人的话当作耳旁风?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不多,一般说来,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咋呼咋呼了事。有时重责了我们,妈妈还会偷偷地抹眼泪,难过好长时间呢。
妈妈真不容易,靠这双手,拉扯大八个子女,操持着一大摊子家务,够难为她了。白天,她忙里忙外,为我们烧火做饭,养鸡养羊又喂猪;晚上,坐在如豆的煤油灯下,为我们缝新补旧,锥底纳帮,做着那些永远都做不完的针线活儿。
四
那时候,尽管生活很困难,但是每逢过年过节,妈妈总会按乡俗习惯,给我们蒸花儿馍馍,蒸面人人,捏寒燕燕。妈妈的手就像变魔术一样,捏什么像什么,看得我们一个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其实妈妈的道具很简单:一双筷子,一把剪子,还有一把干净的木头梳子。她的动作也并不复杂,好像只是随意那么一夹,一剪,一摁,模样有了,图案也就出来了。
过年时,妈妈蒸出的花儿馍馍,还真像盛开的鲜花一样,花瓣各式各样,重重叠叠,很有层次感,以致捧在手上,我们只顾品评欣赏,谁也不舍得去吃了。
每年七月十五,除了捏传统的面人人外,妈妈还给我们捏吉祥如意的佛手手、面鱼鱼、蛇盘兔等。一个小小的面团儿,在妈妈的手上,总能拿捏得活灵活现,像模像样。
等一切就绪后,妈妈找来事先挑好的小黑豆,权当眼睛,挨个儿往上一安,就算成功了。
这下可热闹了,起初还是我们看它们,现在它们也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看啊看,看啊看,简直看个没完没了,此时,假如吹口仙气,没准儿还会张口说话呢,让人觉得既好笑,又好玩儿,真是开心极了。
至于清明节捏寒燕燕,那更是妈妈的拿手绝活儿,到了那两天,妈妈不仅自家捏,还得到邻家帮忙呢。
妈妈捏的寒燕燕小巧玲珑,特别好看。出笼后,用枳芨棍儿往背上、尾巴上点几个红红绿绿的小点点,然后拿线穿起来,一串一串,挨个儿挂在我们的脖子上。
戴上这些珠光宝气的寒燕燕,我们傻站了不一会儿,便一个个乐颠颠地跑了,先到最近的邻家炫耀炫耀,再到每个小伙伴面前显摆显摆,摸一摸挂在脖子上的那一个个小玩意儿,美滋滋地快要找不到北了。
可不是嘛,在我们的童年时代,那的确是最精美的装饰,是最昂贵的挂件,试问人的一生中,这样的“项链”能戴几回,这样的饰品能有几件?
要知道,那时的生活特别困难,只是妈妈不想委屈她的孩子们,她力争把年过得红红火火,像个年,把节过得热热闹闹,像个节,绝不给孩子们的心灵投下一丝阴影,留下一点缺憾。
五
妈妈喜欢养花,因此,我家窗前的大花池里从春到夏,清香四溢,花开不败。有一窜老高的大出奇、小出奇,有郁郁葱葱的洋沙蓬,更多的是色泽艳丽的菊花、牡丹,还有海娜花等。
花苗刚露头时,既要防鸟啄,又要防鸡子飞进来破坏捣乱,因此,妈妈在花池里边插了干树枝,围成一个长方形的防护栏,再用箩头、筛子等罩在上面,将这些幼苗妥妥地保护起来。
后来,妈妈还在花池边上种了几苗黄瓜,这样一来,这个花池不仅好看,而且连吃的也有了。
春夏时节,不论早晚,只要你踏进我家的院子,就会有一阵浓浓的芳香扑面而来,再围着花池走一走,转一转,细细观赏各种花卉,那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了。
那个年代,村里的女孩子时兴用海娜花包手,海娜十分好看,红杆儿,红花儿,绿叶儿,特别水灵,特别鲜艳。妈妈经不住我们的磨缠,于是拔几棵,捣碎,晚上,均匀地抹在我们攥着的手托上、指甲上,然后用布包住,捆好。
为了不污染被褥,这一夜我们只好将两个拳头高高举起,拉开鬼子投降的架势睡觉了。
躺在被子里,我们姐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夜已经很深了,可我们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睁眼,赶紧把布解开,嗬!不出所料,一个个指甲染得红红的,手托呢,红中带黄,黄中带绿,简直好看极了。我们每个人都举着两只手,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
真没想到,这双每天晃动在眼皮底下的小手,一经打扮,都快成艺术珍品了。猛然抬头,才发现妈妈也停下手中的活儿,正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端详我们呢。
尽管生活在农村,尽管都穿着打补丁衣服,但是我们特别爱照镜子,特别爱美。当时我家只有一面蛋圆的小镜子,梳头时姊妹几个不够用,于是那两块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玻璃就派上了用场,我们不仅站在外面的花池边对着玻璃梳头,还要把它当做穿衣镜照一照,你照照,她照照,照个没完,为此没少让妈妈数落。
那一年,妈妈卖了鸡蛋,去固阳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件T恤衫,妈妈说,她给销货员说了我们的年龄,让人家帮助选的。那是我们第一次穿买来的新衣服,比妈妈做的中式夹袄、布衫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所以别提有多么高兴,多么激动了。
我至今还记得妈妈的话,她说:“这件是你的,销货员说了,十二岁的小姑娘选这件红颜色的,好看。”
六
当年,我家的“自留地”就在老陈井旁边,妈妈在地头种了玉米、大豆、连豆、葫芦等,还在田埂上点种了不少向日葵。
炎热的中午,给生产队围水车的社员卸了牲口,回家吃饭去了,利用这个时间,我们赶紧跑过去推水车浇地,二姐在前面拉,我们在后面推,围着水车不住地转圈儿。
水车好陈旧好笨重啊!“嘎吱、嘎吱”响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冒出水来,就在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水终于上来了,只见一股股清冽的泉水变成一串串洁白的浪花,从我们眼皮底下飞溅出来,涌到井口,流进垅道,而后一路欢歌急急向前,拐个弯,绕过那棵苍劲的大榆树,径直向我家地头的蓄水池奔去。
这下妈妈忙乎开了,只见她将水一桶一桶拎起,然后艰难地爬上地头,一畦一畦浇起来。中午,头顶火辣辣的烈日,挥汗如雨;傍晚,忍着腰酸背痛,饿着肚子继续劳作,着实辛苦,不过,看看水灵灵绿油油的庄稼,这点苦呀累呀又算得了什么。
田埂上,红绿相间的玉米穗正从绿茵茵的玉米杆上一咕嘟一咕嘟地冒出来,阳光下,那么鲜艳,那么耀眼。葫芦花和向日葵花一色的金黄,更绝妙的是,它们高低错落,相映生辉,俯仰之间,让人领略到一种别样的田园情,动态美。
你瞧,大豆、连豆也默默地开了花赶趟,连豆花虽小,但颜色不单调,红的,兰的,紫的,各种各样,这些花最大的特点是悄悄地开,悄悄地长,不招摇,不张扬。倒是土豆花粗犷、奔放,你顶一簇白花,我顶一簇兰花,开得遍地都是,开出勃勃生机,时时刻刻都向人们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啊!这哪里是菜园,分明是妈妈带着她的子女们浇灌出的一个大花园。这里,色彩斑斓,花香扑鼻;这里,蜜蜂嗡嗡飞来,彩蝶上下翻飞;这里的水车声一改往日的单调与沉闷,一任哗哗流淌的溪水,漾开一层层美丽的波纹,缓缓地流着,流着,流出一路欢歌,流出一道风景。
我的童年是推着笨重的水车一步一步走来的,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水车的声响,泉水的清冽,以及印在心中的那片美丽神奇的绿色田园。
七
妈妈不仅把家里、地里的活儿打理得井井有条,像模像样,就是在养殖方面,也照样无人可比。
有一年,我家宰了一头三百六十斤的大猪,这在方圆几十里的乡间,创下了新高,引起了轰动,乡邻们人人乍舌,个个称赞,一时间,妈妈养猪的事情被传得很远很远,成为乡间一大美谈。
说来好笑,妈妈养过的猪虽多,但个个都有名,不是黑黑,就是白白,要么就是大花、小花,叫起来特别顺口,特别亲切。
妈妈喂猪从不马虎,猪食要用手指仔细地一点一点捻碎,并且随手将饲料中粗糙的根茎捡出,尤其是冬天,猪食都要冒着热气去喂,饲养得很精心,想得很周到。
喂猪时,不论天好天坏,妈妈总是蹲在一旁,不是给它们挠耳朵,就是给它们搓脊梁,还不时地和猪讲着话,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它们吃食。
也许蠢笨的猪也懂得给主人撒娇,这不,端来好好的食不吃,大猪小猪却一起冲着妈妈叫唤起来,妈妈当然知道它们的心思了,赶紧回去抓把莜面,往猪食上轻轻一撒,这下,几头猪都争抢着吃起来。
有时,那些食本来质量挺高,可这几头猪存心捣乱,又耍开了老一套,妈妈呢,一点也不急不躁,她抓把莜面,在盆上虚晃几下,大声说:“看看,又给你们撒了不少,还不快吃?”那些猪竟然信以为真,痛痛快快地吃开了。
不过时间一长,猪脑子也变得聪明起来,妈妈的手晃过之后,它们闻一闻才肯吃,而且是只吃那层皮,不动里面的食,而后抬起头来,再哼哼几声,像催促妈妈似的,妈妈又生气,又好笑,拍拍它们的脑门儿说:“别不识抬举啦,我看是把你们惯得没个样子了,这么好的食不吃,那就挨饿去吧。”嘴上这么说,可莜面照样撒,是啊!妈妈怎么忍心让她的猪挨饿呢?
夏天,饲料没了,全靠打猪草喂猪,妈妈起早贪黑地去捋花麻,剪“荨麻”(一种带刺儿的草),拔绵蓬、沙蓬、苦菜、甜苣等野菜,照样把猪喂得一个个又肥又壮。
秋天,每晚煮一大锅土豆,妈妈用小木杵将这些土豆捣成泥状,第二天拌饲料喂猪,这活儿很累,每次爬在锅边儿捣土豆时,妈妈的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总也擦不完。
杀猪这天,我们围着看热闹,妈妈却躲在家里,边流泪,边做饭,吃饭时,她只给别人盛,自己连筷子都不动一下,起初我们很纳闷,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记得那年,我家养了一口大猪,人们担心不好抓,就让妈妈装作喂食,把猪叫到花池边,猪很听话,果然过来了,结果藏在花池那边的人们一拥而上,将猪按倒了。
这下可好,猪在外面吼,妈妈在屋里哭,她哽咽着说:“黑黑相信我,我一叫它就过来了,哪知道我是哄骗它呢?”又说:“其实牲口和人一样,心里头甚也知道,只是不会说话,我平时对它好,它才一点也不防备我,结果……”,说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
八
养鸡和养猪比起来,可以说是省事不省心。孵鸡二十天,妈妈真是劳心又劳神,鸡窝放在后炕,为了防止母鸡翻蛋时把蛋碰破,她每晚都要起来照看几次。
小鸡出窝这一夜,妈妈端着灯,彻夜坐在鸡窝旁,她不时取出一颗听听,凡是“噔、噔、噔”响的,说明小鸡有能力破壳而出,于是再放进去。那些声音微弱的,就将蛋壳轻轻打开,捏着鸡嘴,把小鸡脑袋小心翼翼地揪出来。
这些“早产”的小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憋屈在半截蛋壳里,得用厚厚的旧棉花包起来,放在箩子里,再端到热乎的炕头上,精心伺候才行,等小鸡慢慢地将蛋黄吸收完,才能去壳,很费心的。妈妈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否则,小鸡就会闷死在蛋壳里。
小鸡长大一点,就变得不安分起来,到处乱跑,不是跑丢,就是被老鹰抓走,妈妈在房前屋后的庄稼地里,斜扣几个旧箩筐,老鹰来了,好让小鸡能有个躲藏的地方,并且一再嘱咐我要提防老鹰,好好照看小鸡。
一旦老鹰抓走小鸡,因贪玩失职的我们必然会遭到一顿胖揍,所以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干的工作就是照看小鸡,挨打最多的也是因为小鸡。
那些年,我家养的鸡多,下的蛋也多,这样日常开销就有了指望。
好笑的是,每当妈妈扛着锄头、挎着箩筐收工回家时,人还没来得及进院,猪就在圈里粗声大气地吼起来;鸡呢,从四面八方涌来,自觉排成方阵,赳赳雄鸡在前,母鸡摇摇摆摆紧随其后,一步不离地跟着妈妈,“咕咕咕咕”直叫唤。
妈妈赶紧挖一碗沙粮,边撒边说:“行了,哪一次不是先喂你们,还叫什么?就你们矫情。”把鸡安顿妥贴,这才将箩筐里的草倒进猪圈:“快吃吧,不信这么多吃的就堵不住你们的嘴?奇怪了,我不在,你们一个个好好的,怎么一听见我的脚步声,你们就像饿了几天似的,吼个没完没了呢?真是的。”
妈妈一边说,一边提着箩筐,到场面装麦秸去了。那时候为了省炭,做饭全烧麦秸,每次把鸡呀、猪呀安顿好之后,妈妈才能给我们这一大家人烧火做饭。
九
妈妈是从旧中国走来的劳动妇女,她的经历曲折坎坷,传奇而惊险,可以说,她历尽了艰辛,历尽了苦难,每每道来,让人平添几多感慨,几多辛酸。
妈妈是生活在黄土地上的普通母亲,这些母亲啊,她们普通得叫你视而不见,平凡得让你听而不闻,但是她们的耐力,她们的韧性,她们百折不回的精神,却深深震撼着人们的心灵。她们的那份坚强,让人感到望尘莫及,她们的那份宽厚,又让人由衷地感激、感动。
这些终日辛勤劳作的母亲啊,她们一生无私地奉献,默默地耕耘,她们承载着历史的厚重,又兼顾着社会、家庭的双重责任,她们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更有一个博大的心胸,这样的母亲,我们怎能不为她们引吭高歌?这样的母亲,我们又怎能不对她们肃然起敬?
我的妈妈啊,我亲爱的母亲,你走过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经历过无数的磨难,无数的艰辛。而今,苦尽甘来,你以九十一岁的高龄,犹如巍巍泰山,成为历史的见证。
我的妈妈啊,我敬爱的母亲,你养育了八个儿女,含辛茹苦,背负沉重;你哄孙子,看外孙,倾注了心血,付出了劳动。而晚年,你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享尽了天伦之乐,享尽了儿孙满堂的福分。
妈妈啊,临走时,你无声无息,脚步轻轻,从发病到去世,还不到一天的光景,我知道,你是心疼你的子女,你是不愿过分惊扰了众人。
妈妈啊,临走时,你闭着眼睛,安详、淡定,让我们误以为你还在睡梦之中,我知道,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你走时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走得踏实,走得放心。
妈妈的确是踏实地走了,放心地走了。
她的身后,留下一个温馨和睦的大家庭,那里有她的儿女,有她的孙子外孙,后面还跟着一大帮重孙子重外孙。
这就是生命的延续。
这就是历史的传承。
静静地安息吧,我慈爱的母亲。
张凤枝,女,汉族,1955年生于内蒙古包头市固阳县新建公社三城仁壕村。退休前从事教育工作,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大专学历。业余文学创作二十多年,内容以乡间往事为主。作品散见于“包头日报”,“包头晚报”,“包头老年”专刊,“包头文化在线”,“黄河赛纳”,“黄土地文化工作室”,“北国文苑”等。
回 到 旧 屋
李占明
生活把我从山后推挪到了山前,山前就置一居所,算是新居。有了新居,山后原住的住宅便慢慢沦为了旧屋。旧屋,只是住得久了一些,但它未必有多么旧,倒是感觉上,它浓浓的陈旧味道,常常引人生发感慨。
去年夏天,老伴儿退休,我们才同住到山前的新居。新居虽新,周围环境也好,住着也舒适,但总是常常惦着旧屋,于是便常回到旧屋住几日。一两个月不回去住住,觉得怪想念,又觉得仿佛我们把它抛弃了。
那一日,我独自回了旧屋。
进门之后,环视一圈,一片沉寂。大沙发虚张怀抱,常日五味杂散的厨房里,消失了“生活气”,暖壶变成了个痴呆的塑料桶,一贯最喧闹的电视机更一声不吭。一切物什,一无欢迎主人归来的热情,一派漠然,倒呈现得它们满是无所尽责的孤寂的委屈。
照例,先看看留守旧屋的那几盆花木,它们是这空寂之所中常青的生命。盆土干硬,枝叶蔫萎,落英悄然。它们仿佛在枯渴中挣扎,黯然神伤,不见了往日的勃勃生机,不见了往日的妩媚娇气。那情态,仿佛不再和我叙话、传情、表意了。它们像失去亲人呵护的孤儿弃子。我不禁心头一阵酸处。
过去常住旧屋的时候,给花草松土、施肥、浇水,修剪残枝朽叶,它们是喜笑颜开的,仿佛不停不息地和主人笑脸叙话。它们依偎主人,与主人同呼吸共喜怒;窗前阳光温熙,花草总是充满生机;夜幕降临,灯开灯关,它们默然而息,燥湿冷暖,它们心知肚明。
我赶快给它们浇水,挨个浇,浇得满满的,那水冒着小泡急速地渗下,泥土中发出吸水的轻微的“沙沙”“叮叮”声响。
于是我仿佛听到了根须渴饮的笑声,佛仿在对我笑。花草们又闻到了它们久违而又熟悉的我喷吐出的烟雾的味道。两刻钟后,巴西木的腰杆渐直,绿公主阔大的叶片舒眉展眼,三角梅正盛开的花朵的红色愈来愈红,愈来愈艳,犹如一小杯一小杯饮下烈酒后美女的脸庞,红翠欲滴。
每盆花又都伸腰展臂撒起娇来。它们仿佛又听到了我们家里的人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在地上来回走动的声音,仿佛又感觉到了锅灶上蒸腾的热气,仿佛又听到了电视机散出的喧闹声、乐曲声,仿佛又听到了我们家里人那各自独有的熟悉的声音,在那里说着些拉东扯西的家常话。于是,旧屋子又变回到了充满拥有所有熟悉的音容笑貌、生气盎然的家。
花草是有生命的,花草是有情感的。它们通人性,知人情;人的情感注入物什,物什才是美好的;物什将娇美展示于人时才显出它们的灵性。景物的意义在于人们记忆中它们与人的关联,与人的情感的关联。
居所的一切物什的模样、颜色、摆放姿态,与人多多少少曾经的记忆联系起来,才有生命感,真实动情的记忆才是我们自己真实的历史,才是我们的真生命。
看着花草们,环视旧屋的一切,我那一阵的心头酸楚慢慢地散去了,然后心绪渐渐欣然了。
我烧了一壶开水,泡上一杯茶水,点燃一支香烟,踏实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茶杯里热气升腾。想像着出去可能和一个相识邂逅,也想像着可能偶遇熟人,也想像会遇到欲见的老友,说些陈年旧话,也许还有琐碎新闻,也想着邀约几个同学,到曾经的小馆子,吃个早点喝一泡茶。还有,自己闲闲地遛跶去那些久违的古街老铺,看看那些老树……
我审视着家里的所有旧,对这屋子越发地眷恋了起来。
草原深处《脑语者》
上部四,舅舅
张跃堂的舅舅齐保全,之前张跃麟当然见过无数次,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实在人。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他们两个人来舅舅家之前,在公社的供销社买了酒啊,罐头啊,各种吃食很多的原因,还是舅舅家原本就是一家人情味儿非常浓烈的人家,总之这天下午他们来到舅舅家,得到了舅舅家热情的接待。
就是舅妈也非常热情,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强干又善良的农村妇女。人家不要说对待张跃堂了,就是对待张跃麟,也像对待一个亲外甥似的,让张跃麟有一种来到了最亲的亲戚家的感觉。
晚上舅妈除了给他们做了可口的面片之外,还和舅舅张罗着,弄了一个“酒摊壮”来招待他们两个人。
在当时的农村,除了特殊的贵客登门,晚上的饭后,主人才会弄点炒鸡蛋花生米啊,咸菜之类下菜的佐料,给客人摆酒。一般的客人登门,主人根本就不会给喝酒。尤其是隔着辈分,对于张跃麟他们这种在大人认为还是小毛孩子的客人,主人更不会给这样的待遇。
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了。这不是吃喝的问题,关键是他们被舅舅一家抬举和得到了人家礼遇的问题。
当天晚上借着酒劲,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包括舅舅和舅妈,彼此之间说了许许多多贴心贴肺的话语。
总的来说,张跃堂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说的话比较少,他们这次出来澄金子的所有情况,包括家里的情况,主要由张跃麟代替着说出来。
关于澄金子的内容,他们所说的情况,都是之前和三爹一次性攻守同盟定好的基调衍生出来的内容。从那时开始直到以后,所有关于淘金对外的说法,他们都有统一的口径。虽然他们小小年纪,但是他们都知道,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说出来的,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何况这次来舅舅舅妈家之前,他们两个人还把要说的内容,提前从头到尾都合计过一遍。
按照张跃麟的说法,他们这次出来淘金,挣了一点小钱,但是难啊,不如意啊,是比待在家里强,但是也就是强了“一黑豆”。
张跃麟的这种说法与舅舅和舅妈的预期是相符的。按照当时当地人们的一种说法,淘金要有“金命”。有金命的人,怎么也能够淘到金子;没有金命的人,就是再辛苦受苦也是白搭。
也正因为如此,其实当地的许多农民,在当时那种当地好多人一哄而上淘金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去淘金,还是苦守在田地里。他们既离不开土地,也认为自己没有金命,所以也就没有去淘金。
第二天早晨,当张跃麟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逐渐醒转过来的时候,首先听到旁边的张跃堂如雷的鼾声。紧接着他就听到地下做饭的舅妈,和帮着拉风箱的舅舅两个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
舅妈低声对舅舅说,这不夏天了吗?天热了吗?要给家里的两个孩子换一身夏天的衣服,还需要给两个在县城上学的孩子送点钱。
舅舅小声对舅妈说,马上要种荞麦了,需要化肥。出苗的玉米地里也需要给追一次肥,都需要钱啊!
舅妈又小声地对舅舅说,要不让舅舅也去淘一段时间金子吧。
舅舅略有点愁苦地对舅妈说,他不是吃不下苦,村里出去淘金的人也很多,多一半人忙乎半天,一点金子没有淘到,地也耽误了,两手空空跑回来。要是那样的话,鸡飞蛋打两头都落不着啊。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张跃麟早已经彻底的清醒了。但是他还假装睡着没醒来。他担心他突然醒来,让舅舅和舅妈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张跃麟的大脑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脑语:帮助他们!
早饭以后,张跃麟拽着张跃堂,说去村外看一看。他们出了村外,他将今天早晨听到的内容,都给张跃堂说了一遍。
听罢他的话语,张跃堂喃喃道:“舅舅和妗妗都是好人啊……娃娃们也都是好娃娃……”
张跃麟说:“我想帮助一下他们。”
“怎么帮?”
张跃麟说:“让舅舅跟着我们淘金。”
张跃堂说:“跃麟,你想帮着舅舅妗妗的想法,哥谢谢你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淘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让舅舅跟着我们淘金,万一要是淘不到就对不起舅舅了。”张跃麟身上具备的一种超能力,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说法完全正确。
张跃麟当然不能将自己的情况给别人说了。所以他也不能强拉硬拽着让舅舅跟着他们去淘金。
张跃麟说:“我们两个人身上不是都带着钱吗?把身上的钱都给舅舅家留下吧,也能给他们帮点小忙。”
他们三个人单独淘金淘到的五斤多金子,按照他们两个人主动提出来的意思,随便给他们每人分一两千块钱就可以了。最多也就还按之前说好的,给他们两个人每人按半工算就可以了,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分走一半。但是当时他们两个人刚说出了这一番话,就被三爹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三爹说,他们两个王八龟孙子,以后再不要在三爹面前放这种驴屁,再要放一次三爹就要把他们打成面片!不论多少,都按人头分开来。
好吧,怕了,不说。他们两个人的那一份,最后经过他们三个人认真的合计,都由三爹一个人替他们保管。只给他们每人拿了十几克作为零用。
他们五个人共同淘金所得的金子,除了被刘银柱丢的那些,都变卖了现金,这会儿都揣在他们两个人各自的身上。这是公开的。
在张跃麟的主张下,两个人一会儿合计之后,就决定把他们身上所带的现金共计六百多元钱,几乎全给舅舅家留下。
张跃堂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关键是他感觉堂弟没有这个必要和义务啊。
张跃麟说:“哥,我们长这么大出来外面,任何人还没有这么对待过我们。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好几次差点要哭出来了。看到妗妗对我们那么好,我想到了我妈……”说话间,张跃麟再一次流出了眼泪。
张跃堂没有说话,他一边流着泪,一边上来重重地把张跃麟的后背拍了几下。
重新回到舅舅家之后,张跃麟他们两个人互相补充着,将刚才商议好的意思说给了舅舅和舅妈。
舅舅和舅妈在震惊之余,无论如何不接受他们这个好意。他们互相补充着说,实际上现在边塞县农村家家户户就是这样,虽然自从去年包产到户以后,每家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都紧巴巴的,其实挺一挺都过去了。
舅妈说:“都也是穷家薄业的,多也花了,少也饿不死,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你们两个小娃娃这么辛苦挣了这么点钱,都给舅舅家放下,我们哪能忍心啊!”说话间,舅妈几乎要落泪。
还是在他们两个人一再的坚持下,勉勉强强把钱给舅舅家留下。
舅舅和舅妈都感动得落泪了。他们除了不住地给他们说着感谢的话语,都不约而同的给他们两个人表态说,等秋天秋收下来,他们无论如何会把两个外甥借给他们的这笔钱,还给两个外甥的。
之后他们两个人前后又在舅舅家住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的时间,他们帮着舅舅家锄地,抹房顶,力所能及的做了一些需要做的事情。而他们给舅舅家留下的那600多元钱,当时对于舅舅家来说, 也算一笔大数目,至少给舅舅家起到了燃眉之急的作用。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张跃麟他们两个人正在给舅舅家锄土豆地,舅舅他们村一个路过地畔的人,给他们传递了这样的消息:人们又去某某村北面的大山里淘金了。
按照这个免费的话匣子传递来的消息,张跃麟在大脑里脑补出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租住的新明壕,毕竟离当地的公社到县城的土公路比较近,而那个村庄到北面淘金的河槽也比较平坦,上面来检查特别容易去到现场。而北面翻过几座大山现在正在淘金的李四壕,由于出路不方便,上面不方便把车开进去,所以即使在那里淘金,上面也无可奈何。
不能在这里呆了。既然他们这次出来是淘金的,那么就要在淘金方面有所收获。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当时张跃麟就决定,第二天他们两个人赶紧离开这里,去淘金淘金。
而这个时候他的大脑里,似乎也又一次出现了淘金的脑语。
当天晚上包括第二天早晨,张跃麟两次和舅舅说,要不请舅舅和他们一起去淘金吧,碰碰运气。
但是舅舅淡定地给他们两个人说,第一他确信自己没有金命。第二家里的地太多了,扔不开。一大家人,扔开地不行。淘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要是把家里的地也荒了,也是一大损失。
好吧,在这方面张跃麟可不敢强求,因为不管是脑语也好,之前意想不到的碰了狗屎运也好,事实上到今天为止,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如此的好运,是不是会再一次光临。
……
当天上午,张跃麟他们两个人就早早的回到了新明壕。张跃堂做饭,张跃麟收拾淘金手头最当紧的那些工具。
那些工具主要是一担铁桶,包括扁担,两把铁锹,一把镐头,一个吊沙子的烂铁桶。一条“水裤”,一根又长又粗的尼龙绳。当然不可缺少手头最当紧的工具摇盘了。
中午饭以后,他们和房东打了一声招呼,给房东交代了一番话语,两个人草草地把他们各自的行李捆了一下,带了一点米面和一个小铁锅,就用各自的一辆自行车带上这些东西,向着这个村庄北面出发了。
从这个村庄到北面现在红火热闹淘金的李四壕,大约二十公里的踩荒山路。他们两个人按图索骥,蹬着自行车打听着,四个多小时以后到了那块地方。
这块淘金的地方,无论是周围的山势还是淘金的河槽里的地理地貌,和他们之前淘金的那一块地方有很大的区别。这是一处几里拐弯的牛轭湾的大河槽,北面靠着东西走向的一座大山。这里属于不远处一个叫做李四壕的村庄,所以人们也习惯于称呼这里为李四壕,或者东壕。
他们两个人驮着那些破烂东西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周围目之所及的这一片烂河槽,已经不知道涌下了多少忙碌的人们,打下了多少个洞子。从洞子下面往上吊沙子的,远处往来挑水的,继续开挖新洞子的,坐在一个个泥坑上摇摇盘的……如此这般干各种活计的人满眼都是。
卖吃吃喝喝的那些人马,不断的在周围四处叫卖着,推着自行车乱窜着。
有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淘金者,同时也有一些唉声叹气准备卷铺盖走人的淘金者。
张跃麟他们所看到的这种情况,随后就得到了一些卖吃喝的人的佐证。
总之这里的实际情况,就像舅舅齐保全说的一样,看你有没有金命吧,并不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淘金都能够淘到金子。
在没有来这里淘金之前,张跃堂对这里抱着非常大的期望。来到这里看到一些人唉声叹气要离开的情景,再加上人们的一些说法,他不免有些泄气。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整个在淘金这一大块地方转悠了一大圈之后,张跃麟很随意的对张跃堂说:“管他呢,反正来了,我们好坏也得试试,不试一下我们的手气,咋能知道我们没有金命?哈,赌一把以后再说吧!”
淘金周围这一块有三四个村庄。最近的村庄就是西南大约3公里多的李四壕。但是刚才他们转悠的时候听人说,由于这个村子距离这里近,原来那些没人住的破烂茅屋,现在水涨船高,一个月就要二十块钱。总之越是距离这里远,那些地方的租金就越少,要跑到距离这边十公里八公里的地方租房子,一个月就是三两块钱。
张跃堂当然是偏向于去偏远一点的村庄,租那些便宜的房子了。他这种思想也代表了好大一部分人的想法。
可是在这方面张跃麟的思维却恰恰相反。他淡然说:“淘金的营生和做其他的不一样。干这种营生不需要考虑省钱,主要考虑的是怎么能找一个金子多的地方打洞,怎么能够找到更多的金子。要是能淘到金子的话,一个月不要说三二十块钱,房租三二百也无所谓。要是淘不到金子的话,就是人家让我们白住房,我们住下又有什么意思?”
实际上从现在开始到往后做好多事情,张跃堂差不多都是无条件来听张跃麟指挥的。虽然这会儿他们还小小年纪,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们也都没干过什么事情,但是之前玩耍和有意无意的一些谈吐中,张跃堂本能的就认为,堂弟方方面面不知道比他高明多少倍。虽然张跃麟的那种超能力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但是之前他们在新明壕意想不到的淘到了那么多金子,他心里隐隐地感觉到,那不是三爹的功劳,好像主要是跃麟的功劳。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当张跃麟他们来到李四壕,随便在村里转悠了几分钟,就看到一处院子里,几个人正收拾工具和铺盖卷儿,要离开这里。
几乎不用细打听,一看这几个人的头脸,就知道他们是没有掏到金子,灰溜溜的要连夜离开这里了。而房东,正准备把其中一间搬离开的房子租出去。
房东看到张跃麟他们两个人这么小,又憨厚朴实,加上张跃麟几句非常巧妙的讨价还价,房东就撤到一边低声对他说,要走的这帮人租金是每个月二十块。给他们少五块,就按照十五块钱。
好,成交。
张跃麟二话不说,当即就给房东点了十五块钱。
他这种精明强干中,还透着憨里憨气和耿直的模样,深受房东的喜爱。房东一时间高兴,竟然吩咐老婆,晚上给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做上饭!
……
第二天八点多他们来到东壕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声鼎沸了。
新明壕管理淘金,收管理费的,是辖区的公社。这里管理和收费的,竟然是当地大队临时组织的几个人。交多交少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由人张口决定。
正因为这些管理人员收费没有个标准,张口就来,所以事实上绝大多数准备在这里淘金,给他们交管理费的人,能逃就逃,能跑就跑。即使给他们交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和他们讨价还价,拉锯战好久。
以上这个情况,张跃麟他们两个人来到这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张跃麟就做到心知肚明了。
张跃麟主动找到两个收费人员,主动要给人家交管理费。
张跃麟没有和人家讨价还价,人家要一百块钱管理费,他伸手就从兜里往出掏。只是在掏的过程中,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含笑着对人家说,刚来,拿的钱不够,看看先给他们交上五十块钱行不行?哪怕在淘金的过程中,淘到金子,继续给他们把五十块钱补起来。
看到他们这么诚实的两个小娃娃,两个原本就是当地憨厚朴实的农民,立即表态说行,先交五十,剩余的以后再说!
大概是人家感觉到,这两个农村娃娃和县城里来的那些混社会的油腻不一样,所以痛快答应了。
不久之后张跃堂也在心里说,租房啊,管理费啊,这些毛毛雨的小钱,实在是小得不值一提,真没必要和人家讨价还价。跃麟高明啊!
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五,真正的牛轭湾
当时这里淘金是这么一种情况:你不管是哪里人,你只要乖乖地交了管理费,只要不影响周围淘金的人,这道烂河槽里,你想在哪里打洞都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张跃麟没有盲目的从事。不急,他要选择好地方再动手。因为他在周围看到的那些十米多深的洞子,三四个人打这么一个洞子,至少也得两天以上。打一个洞子,多数还是放空,与其那样还不如好好的思考一下,选择一下打洞的地方再下手呢。
张跃麟让张跃堂随便在这一带溜达,他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淘金这一块各个方位都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尤其是奋力的走到北坡,上到了一处小山包上,居高临下地把这一带的地理地貌看了一下。
直到在他认为做到心中已经有数之后,才回来选择打洞的地方。
过去,张跃麟不要说对淘金了,对其他好多人情世故也一窍不通。可是短短这么一段时间出来淘金子,接触了这两个姐夫,尤其接触了刘银柱这个混社会老油腻的姐夫,从他们口里迅速地学到了许多适应社会的本领。一个懵懂少年郎的心智,好像在突然之间触类旁通的开窍了。
当地忽然冒出来说有金子的事情,仅仅是一两年的事情,所以淘金对于当地的人们来说,还是一个新鲜事物。当然人们也基本同意这样的说法:河槽里的金子不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是从上游被山洪逐渐淘刷下来,逐渐沉积到下面,遇到胶泥或者石盘,再也沉积不下去的时候,暂时就沉淀下来了。所以一般的人们选择淘金打洞的地方,自然要选择他们认为的牛轭湾,尤其是某个水流极速拐弯的回水湾,就是他们认为金子最多的地方。事实上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小小少年郎张跃麟的心里认为,这个大河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至少有几百年几千年的历史了。表面的牛轭湾和回水湾,和肉也看不到的实际情形,可能恰恰相反。只有站在远处,尤其是高处,大概才能对河槽下面真实的走向有所估摸。
按照张跃麟的估摸,这道大河槽几处真正的牛轭湾和回水湾,恰恰不在河槽里,反倒是在河槽两面的几处农田里。当然他也不可能在农田里打洞,当地的农民也不允许这样做。为此他只能按照自己的估摸,准备在一处较偏远的河槽畔上面的沙梁上打洞。何况这时他大脑里突然又冒出一个脑语对他说,就在这里打洞打洞!
而这在周围这些淘金的人们看来,有些可笑。甚至有人私下窃窃私语说,两个毛也没长齐的小孩子,唉,真是瞎胡闹啊!
何止是人们说瞎胡闹,其实包括张跃堂也认为张跃麟的地方选错了。还是在张跃麟给张跃堂做了很多工作之后,张跃堂才勉强被动的同意了在这里打洞。
打洞,包括挑水,张跃麟全部准备雇人。这么做,在当时是极其罕见的。来这里淘金的,毕竟绝大多数都是本县各个乡村的农民,县城来这里淘金的,相比之下数量要少而又少。而农民们原始朴素的意识里,有这样一条底线:可以不赚钱,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赔钱。毕竟他们辛苦半天打下的洞子,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人们心中没有一点数。
人们在淘金的过程中,淘到金子,人手又不够,急需要把一些沙金摇出来的时候,这时候迫于无奈才会买水。除此,包括买水也不是普遍的事情。
但是这种做法不适合张跃麟。能雇人的,他都要雇人。
张跃麟雇佣了三个人,都是本县其他公社的农民。带头的一个人二十五六岁,是一个敦实而精明强干的人,他的名字叫杨过万。这三个人之前在这里已经放了两个空洞了。交管理费啊,吃喝拉撒啊,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他们来说,这次已经赔惨了。继续打洞淘金,他们无论如何没有这个胆量和心劲了;空手回家,又赔了一屁股债,他们又不甘心。为此,只好给别人帮工。
张跃麟和杨过万他们三个人讲好,每人每天十元工钱请他们打洞。这个时间点已经11点多了,他和他们说,也按整天给他们算工钱。
本来,每天多给他们十块八块,张跃麟也舍得,无所谓,但是他不能那样做。破坏行规除了要惹来同行的忌恨,也会引起受雇者的怀疑。
不管是新明壕那里还是这里打洞,人们出于一种省时省力的本能,普遍打洞都是约八十公分宽,一米五左右长这么一个长方形洞子。洞子左右的宽度,只要能保证人打洞的时候不要严重影响到左右臂膀的活动即可;而长度也在保证了打洞的一个人,猫着腰撅着屁股,挥舞开短把镐头,或者能用二尺长的短把铁锹,往放下来的烂桶里装废沙废土即可。能满足了这些要求,人们绝不想前后或者左右扩展一寸。这样就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土方量。
另外这个尺寸的洞子还有一个好处:人们上下洞子的时候,就可以很方便的蹬着俩侧的踩坑进行。即便偶尔踩空,只要双腿和双臂扎煞开,也能用四肢撑着四壁,避免坠落。
当时县里市里干一些比较轻松活计的工作,每月工资是五六十元。稍稍受一点苦的活计每个月是90元。某个工作如果一个月能保证150元的工资,就是一份高工资的好工作了。只有下煤矿挖煤,才有如此高的工资。
这里的场所不一样,人的心态也不一样。人们对于工资的期望值也比别处高很多。一般来说人们的基本要求每天不能少于十元钱。
两天以后,这个大约十米深的洞子基本到底了。
除了之前说好的,张跃麟又额外给他们每人五块钱。
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张跃麟原本给他们的工钱基本还是满意的。而结工之后额外给他们钱,让他们吃惊也让他们感动。
更主要的是,两天的接触,带头的杨过万,对张跃麟的谈吐做事很是高看一眼。为此,俩人都认可了对方,成为了一生的朋友。
杨过万对张跃麟说,需要的时候,随时喊他们。至少三五天内,他们就在周围。小小不言干一点,免费!
做淘金的水坑,适当的吊一些废土,挑水,张跃麟都是雇人。
但是接下来两天的淘金,他们都放了空。这是周围人们都清楚的。除了每次在水坑上摇摇盘的时候好多人看到了结果,张跃堂的沮丧神情也说明了一切。
这两个娃娃瞎胡闹了!
这是人们普遍的一种看法。
李四壕大队其中一个收管理费的王展望,除了对他们表示了同情,甚至还对张跃麟说,他看能不能争取给他们退一部分管理费。这人二十八九岁,浓眉大眼,憨厚朴实,一看就是一个厚道人。
张跃麟谢过了王展望,憨憨的笑了一下说:“不用,你们也不容易。”就张跃麟这句话,让王展望对他刮目相看,也大为惊异。从此他们就成为了一生一世的朋友。
而杨过万也找到张跃麟说,要不他们把多收的十五元,也给他们弟兄俩退了吧!
杨过万说的非常真诚,一看就不是装样子的。
张跃麟说:“不用。放空是我们的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在这件事情上,张跃堂有些犯浑。他私下里有些责怪张跃麟:“原来就不应该多给他们钱。既然现在他主动提出来……”
张跃麟说:“哥,记住,这种钱,这辈子我们不能接收一次。哪怕饿死也不能!要不然会让别人把我们看成爬虫!”
本来张跃堂一出溜还要把王展望退管理费的事情对张跃麟说出来,张跃麟一摆手说:“哥不用说了。同样的道理。你就听我的吧!”
这天傍晚收工的时候,张跃堂垂头丧气的在洞口周围收拾工具,张跃麟管自下到洞底。
他们临离开洞子的时候,张跃麟把那会儿管自从洞下吊上来的一桶沙子,用水裤包裹着,捆绑驮在了自行车上。
张跃堂因为心事重重,也没有注意这个情况。
当晚后半夜,关起门来,张跃麟用房东的一个舀水铁瓢,开始淘金。
第一瓢沙子里,大约就淘出了二十多克金子!
不要说看到最终的结果,就是看到那一桶沙子,包括用铁瓢淘金子本身,都让张跃堂吃惊。
最终淘到金子,张跃堂就不仅仅是吃惊,简直是震惊了。所有的这一切,原来他却一无所知!
一个半小时之后,一桶沙子淘完了,他们居然获得了大约九百多克沙金!
当时张跃堂快要惊得晕过去了。
张跃麟小声对张跃堂说:“哥,以后这种好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不管有多有少,我们都一起分享。你只要能把今天这么多金子,当得到了三克五克金子一样看待,我就能和你分享所有的富贵了。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把这些金子都给了你,你也就不要和我在一起合作了。这是夜深人静了,假如这会儿我们房东要是进来看到你这个情况,我们该怎么给人家解释呢?你要知道财多除了会招忌恨,还会招贼,甚至我们的小命都不保!”
从此以后,相关方面如何淡定,如何伪装等等的话语,张跃麟对张跃堂还说了很多,而他这一番话语,如同当头棒喝,彻底把张跃堂震醒了,他很快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了。
……
接下来的两天,张跃麟他们每天都是一白天在东壕忙忙乱乱淘金,但是几乎都是一无所获的结果。这个情况在东壕淘金的人们,凡是关心关注他们的人差不多都是清楚的。
当然了,他们不用说,每天都是傍晚下班的时候,张跃麟就像第一次那样,用水裤包裹着驮一桶沙子回出租屋里。
在张跃麟捎话的通知下,第五天中午,张国虎骑着自行车从张家沟来到了这里。
这段时间回到了村里,张国虎过的日子可是太滋润了,每天都在村里以及周围十里八乡的一些亲戚朋友家里,过着喝酒吃肉的日子。
毕竟他淘金“挣了钱”这个情况,是好多人公认的事实,当然张国虎自己也不否认。
当然最终说到底,张国虎只好藏头漏尾的给人们流露,实际上说来说去,他充其量这次淘金,也就是淘到了六七十克金子。
这个情况,都是上次在新明壕他们三个人分手的时候,张跃麟多次用那种哀求而又严肃的口气对他说的。穷困潦倒了半辈子的张国虎,事实上根本就兜不住,非常想让人们知道他淘金的实际情况,也想因此在这些亲戚朋友们面前,过一把有钱人的瘾,可是想想侄儿说的情况也非常在理,为此他也只好忍了,只能按照侄儿给他编排的一番话语,藏头露尾的给人们流露了一些情况。
按照张跃麟的说法,不说露白以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仅仅是周围的这些亲戚三五百,一两千问他借钱,他是借与不借?都是这样那样一些亲戚,而每家人家都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不借给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实上借出去的钱十有八九不能按时归还回来,因此还要和亲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甚至因此还会和对方成为仇人。那些之前和他一样的闲逛汉朋友就更不要说了,给这些人借出去钱,除了会招惹一肚子气之外,没有其他的。
为此张国虎在权衡利弊之后,只好按照侄儿给他编排的那番话语,给人们说了他们淘金的情况。差不多正像侄儿提前预料到的,这次回到村里,除了自己花掉的一部分钱,张国虎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把随身带的几百块钱,都给那些亲戚朋友借出去了。
他们提前编排好的所谓情况,既能引起当地农村那些亲戚们的羡慕和尊敬,也不至于招来什么忌恨,更不存在其他的情况。
事后张国虎不得不承认,侄儿给他设计的这一套说辞,和他们淘金所得的所谓结果,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张跃麟最关心的两件事情就是,第一,之前的金子还保存完好吧?第二,三爹没有说漏嘴吧?
三爹给他叙述了这次他们分开以后,回村的一些情况。根据三爹的口气,和张跃麟对三爹说这一番话真伪程度的判断,他也就放心了。他也认为三爹做的和说的,还是可以的。
本质上三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跃麟的心里太清楚了,所以当再一次评估了三爹说的这一番话语真伪情况之后,他彻底放心了。其他的在他认为都不重要。不过他也因此听出了一点门道,这也正符合三爹一直以来的为人做派。
可是反过来,当三爹得知这段时间他们在这边淘金的情况,立刻就惊在了当场。这是一件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同样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侄儿淘到了这么多金子,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表态,这些都有三爹三分之一的时候,张国虎再一次石化在了当场。
张跃麟说:“三爹你不要吃惊,说明我们三个人有金命。另外不要说现在了,不要说我们还淘到了这么一点金子,以后任何时候,即使我们淘到金山银山,即使三爹哪怕三年五载不在我们身边的时候,都有三爹的份。”
当时张国虎甚至感动得快要流出眼泪来,他用那种变身变调的声音说:“谢谢两个好侄儿。”
不过张跃麟话锋一转说:“但是三爹,在给你分成这些金子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张国虎又惊又喜的望着张跃麟说:“你有什么话,尽管给三爹说!”
张跃麟说:“从现在开始,至少我们三个人的这个家,要由我来当起来。”
张国虎和张跃堂都在吃惊的望着张跃麟。
张跃麟说:“三爹,你老人家放心,永远永远,你就是我的好三爹,是我的老人。但是说一句良心话,有些方面我对三爹不放心。三爹的人品,人格绝对没问题,但是三爹有些方面我一点也不放心。随着我们以后淘到的金子越来越多,我担心三爹在这方面把握不住,那样会给我们带来灾祸的。真的,我现在说的这个话可能有些不好听,但是对我们三个人有好处。”
张国虎讪笑着望着张跃麟说:“娃娃们长大了。”
张跃麟说:“三爹,我们要是满足于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给我们当家做主没有一点问题,我和跃堂哥是无条件信任你的。但是如果我们再往大发展,真的,我担心三爹不能给我们当家做主。”
接下来,张跃麟就把在淘金方面,尤其是他们淘到了那么多金子如何淡定,如何保存和保密等等方面的事情,给三爹和堂哥说了很多,主要是以张跃麟为主。他们又更进一步的合计了一番,出台了一套对外的统一说辞。
这天,张跃麟很自然,也是很顺利的,把他们三个人的帅旗夺到了手。在这方面,三爹心里虽然有一些酸楚,但是仔细想想他不得不承认,侄儿虽然小小年纪,可是绝对是一个有头脑,说话办事有分寸有计谋的人。在这方面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倍。
张跃堂虽然话不多,表面看上去还是一个傻里傻气的毛孩子,可是他也有他的主张和思想。之前跃麟并没有和他商议要当家作主的事情,可是从他的内心来说,坚决拥护他给他们当家作主。三爹公正无私没有问题,但是本质上三爹是个不着调的闲逛汉,他也担心以后有大的发展三爹把握不住。
以后许许多多的事实证明,张跃麟这天做的事情绝对是非常正确的。
按照张跃麟非常巧妙的设计,给周围人们放出的口风,自从三爹来了之后,他们这个洞子好的时候,一天也能出十几克金子。
而这个好消息,几天以后不用通知,自然而然就将苏满金那两条灰腿吸引了过来。
包括这段时间在别出鬼混的刘银柱,自然也被吸引到了这里。
但是不好意思,自从他们两个人陆续来到这里之后,这个洞子每天再怎么辛苦,也只能出六七克金子。
张跃麟大大方方的对刘银柱和苏满金说,没事,之前打洞啊,雇人啊,所有的花费都不用他们两个人负责。他们两个人来到这里,每干一天,不管淘到多少金子,都按之前说好的股份分给他们两个人,而他和跃堂两个人,每人还按照半工算。
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六,卧底
苏满金在心里算计了半天,按照张跃麟他们三个人的说法,他左算右算,不说三爹张国虎,就张跃麟他们两个毛孩子,这段时间每人应该都分到了好几十克金子。他左算右算这几十克金子,如果属于他的话,就是坐在家里三年不动弹也够花了。真让人心疼啊。这么两个小毛孩子出来淘金,居然超过了他这个大人,这是让他无论如何想不通,也有一些接受不了的事情。
现在苏满金心里暗自那个懊悔啊。其实前段时间他吵吵着要回家锄地,主要还是看到当时他们在新明壕那边没法继续淘金了,他才要回家锄地。家里那点地嘛,也不见得必须要他回去才能锄得过来。农村嘛,其实在农忙的时候,稍稍弄点好吃好喝,叫村里一些人们帮三两天忙,也就把家里那点地锄过了,就连工钱都不用花了。他左算右算,这次回家损失了好几百块钱,有些心疼的受不了。
这次选择在李四壕淘金,是张跃麟他们两个前期选地方啊,打洞啊操办的,所有之前的付出都是他们两个人,与别人没有关系,所以现在无形中就抬高了他们两个人,尤其是张跃麟的身份地位。
不过,毕竟因为他们两个人年龄还小,还是两个毛也没长齐的孩子,再加上苏满金在心理上总认为,这次自己回家吃了亏,所以他并没有主动提出来给他们两个人提高分成的事情。
关于接下来如何分成的事情,这次苏满金来到李四壕的晚上,他们在随便聊天中,就说到了这方面的事情。
当时张国虎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着。他倒要看看苏满金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干,怎么分成。
张跃麟还是大大方方的再次对苏满金说,没事,之前打洞啊,雇人啊,所有的花费都不用他考虑。姐夫来到这里,每干一天,不管淘到多少金子,都按之前说好的股份给他分。而他和跃堂两个人,每人也按照以前说好的分成就可以了。
张跃麟不得不说一句良心话,他们五人组合,真正干活最卖力,而且也最会干活的,就是苏满金。打洞啊,打下洞子横着穿洞找金沙,所有那些略带一些技术活儿,最苦最累的营生,主要还是依靠苏满金。在这方面三爹也差了一些。毕竟这种略带技术性的力气活儿,也需要人干啊。
苏满金狂喜之后居然说:“你们两个人心疼你姐和姐夫啊。老姐夫谢谢你们了!”
实际上苏满金说出这一番话语的时候,不要说别人,就是他的亲小舅子张跃堂也想上去,照着这人的左右脸上掴几个大耳光,你还要脸不要脸?懂不懂羞耻二字?!
早已经忍不住的张国虎,对苏满金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到最后快连他祖宗三代都骂进去了。
而苏满金为了那点小利,什么脸面啊,羞耻,都不顾了,只管脸红脖子粗被张国虎数落着。但是他就是不松口把之前打洞放空的一些亏空承担部分,也不松口把张跃麟他们两个人的工分比例往高提一提。
最后还是张跃麟出来给苏满金打圆场说没事,之前他们在这里打洞子,纯粹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他们还是个小娃娃,不应该赚那么多钱,就应该给姐夫多赚一点,给他们少赚一点,没事!
但是不好意思,自从苏满金来到这里之后,这个洞子每天再怎么辛苦,也只能出六七克金子。
三天以后,刘银柱也来了。刘银柱倒是也不太在乎这段时间张跃麟他们两个人淘到金子的事情。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段时间也有很大的收获。当然这其中的秘密,他并没有给张国虎他们几个人说出来。
刘银柱的到来,首先张国虎和苏满金就不怎么愿意让他加入一起淘金。这是很显然的事情,吃苦受罪的时候,他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现在天天见利的时候,他却要伸手抓个热馒头。尽管他们打的这个洞子每天出不了多少金子,但是看样子只要辛苦天天也能出几克金子。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收入也是很可观的。
刘银柱除了表示不高兴的神色,嘴角也表示出了一种蔑视之情,而这个情况恰恰被小小年纪的张跃麟捕捉到了。
碎石头能绊倒人,小河里也能翻了船的道理,张跃麟现在隐隐约约已经懂了,刘银柱和他们一起淘金,可能给他们帮不了多少忙,可是凭着他对这人的认识,如果这人给他们帮倒忙,应该是能做到。当然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他不要浪荡闲逛,再具体打洞吊废沙的时候,一咬牙一跺脚下死苦的时候,其实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张跃麟力排众议说,不光是现在,包括以后,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们淘金的时候,姐夫只要从外面回来愿意加入,随时随地欢迎他。包括分成的事情,张跃麟也将之前对苏满金说的那番话,给刘银柱说了一下。
这方面,刘银柱好像良心发现了,反倒是比苏满金磊落得多,也要比苏满金大人大气得多。他说:“我们人还不知道在哪国,两个娃娃就瞅了地方,打了洞子,这么辛苦不说,还花了不少钱,我们现在这么分成,这不合适吧?况且也不是外人,干脆就按人头分吧。其实我认为这么分,就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个人也有一些亏了。”
苏满金低头不表态。
张国虎也不说话。他主要是想看看这俩人的内心世界。
为了不要尴尬,让一些人下不了台,张跃麟赶紧再次表了态,还照过去说好的给他们俩分成,就那么定了!
张跃麟这个主张,让张国虎鼻子都差点气歪,他非常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本身收留刘银柱和大家入伙淘金,张国虎和苏满金都不愿意,给他们俩还按照之前的分成算,张国虎更不乐意。不过张跃麟的高明之处,不久之后就体现出来了。
十几天以后,凡是在李四壕淘金,居住在周围一些村庄里的人们,经常半夜三更被县公a局和黄金办的工作人员,押解上一辆辆212汽车,拉到了县里。
某天晚上喝了两盅酒,刘银柱难掩得意之色,给张国虎他们几个人显摆,这都是他的杰作。他就是县公a局和黄金办安排到这里的。其实他这个工作有一个专用名词叫卧底,当然当时这个词并不流行,所以也没有从刘银柱的口里说出来。
张跃麟已经听出来了,刘银柱给他们显摆的这个情况,绝对是真实的,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他这样做一方面确实是掩藏不住自己的内心世界,另外也想以此来抬高他的身份,甚至要起到一些诈唬三爹和苏满金的作用。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大喇喇的入股分成,甚至他不干活儿也能达到分成的目的。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张国虎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私下里,他与张跃麟说起这方面的情况,忍不住破口大骂刘银柱。
“这个忘八丹,是不是认为咱们淘金的地方在他们公社,他就要背后鼓捣咱们?用这种办法来拿捏我们?让我们怕他?c他祖宗!看他爷爷拿出百八十克金子,找人彻底的把他收拾了!”
张跃麟相信,现在腰里别着金子的三爹,能够做到这一点。只要他给三爹加把火,这方面三爹绝对是一个英勇无畏者。但是小小年纪的张跃麟,这会也已经懵懵懂懂的知道隐忍.迂回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其实到此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张跃麟教授过这方面的大道理,但是出于一种本能和悟性,事实上这会儿的张跃麟,已经基本懂得了其中的奥妙。
当时张跃麟对三爹说:“刘银柱是个什么人,咱们大家都知道。他想不受苦分点成,占咱们一点便宜。但是我估计他还不会害我们。我们不能做的那么绝,非要把他逼得要害我们。”
张国虎恼恨恨的骂道:“我怎么感觉到这个忘八丹,好像有点拿捏我的意思。”
其实这方面的意思他张跃麟也感觉到了,但是他不能给三爹火上浇油。
张跃麟说:“他就是这么个人,兜不住,说话没有个把门的。我感觉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三爹你不要想多了。”
相关方面,张跃麟又给三爹做了一通工作。总之是团结,没有必要和他聊闲气,更没有必要和他成为敌人。
张国虎不得不承认侄儿说的这一番话有他深刻的道理,但是他总是感觉,有点被刘银柱挤兑的嫌疑。当然最终他还是勉勉强强的同意了侄儿的这一番说法。
其实这会儿,张跃麟已经想好了一套对策。
有好几次,即使他们对刘银柱这个浪荡货不满,但是张跃麟也不让三爹出头露面,而是非常巧妙的撺掇苏满金和他发难。
苏满金是一个粗人,没有什么心机,尽管他知道刘银柱在县里包括他们公社这一带是那种小混混,好多人甚至还有些不敢惹他,但是仗着他们是连襟关系,谅刘银柱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他总是叨叨说他不好好干活,就这么大喇喇的分成等不满的话语。
总的来说,刘银柱不把苏满金的话当回事儿,偶尔不高兴了,把他挖苦讽刺带臭骂一顿,反正两个人是连襟,什么玩笑话和埋汰话都可以说。
接下来淘金的日子里,刘银柱在他们这边淘金,都是那种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做派,一天至少有半天不在淘金这边,而是换一身新衣服,在整个淘金的洞口东游游戏逛逛,和人们瞎谝。尤其是看到那些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人家接近,打情骂俏。
张国虎和苏满金对刘银柱越来越不满。私下里这俩人说起刘银柱的时候,都是破口大骂的那种情况。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张跃麟想,也该想点办法让刘银柱吃点苦头了,不然的话他们内部也要因为这个搅屎棍搞得分崩离析了。
某天傍晚,张跃麟看看李四壕大队收管理费的那个临时帆布棚里,只有王展望一个人的。时候,他呲溜一下钻进了这个帆布棚。
表面上,张跃麟来这里是和王展望借雨鞋的。两个人随便几句聊天之后,张跃麟就非常巧妙的将话题引到了刘银柱身上。在此之前通过种种迹象,张跃麟能够或多或少的感觉出来,这块儿淘金的好多人,尤其是大队这几个收管理费的人,已经看刘银柱不顺眼了。因此捎带的人们甚至对他们这五人组合的淘金团队,都有了看法,因为多次他们在周围借一些工具都借不到手。
张跃麟心里想,如果不恰当的让刘银柱吃一点苦头,让某些人将他们四个淘金者与他刘银柱剥离开来,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受到别人的挤兑。
当时王展望欲言又止的说:“你年纪轻轻的,是一个好娃娃啊,可是和你们一起淘金的你那个姑舅姐夫……唉……!”
张跃麟说:“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我们内部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不过人家是你们这个乡的坐地户,好坏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任由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我们又没人敢说人家什么话。听说人家还和……”
王展望立刻支楞起耳朵听他说下文,可是张跃麟恰到好处的打住。
王展望实在憋不住,只好压低声音对张跃麟说:“这两天我们内部,已经有人怀疑他是上面两个单位安插来打探消息的。我们大队穷怕了,没有一点收入,现在好不容易能够收点管理费,一旦上面要是插手,不让人们在这边淘金,我们就一点管理费也收不到了。到时候上面再要把这个地方统一管理,由人家雇佣人来淘金,我们就更收不到一分钱了。有人帮着上面来对付我们啊,我们怀疑刘银柱就是这种人。”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王展望眼盯眼望着张跃麟,绝对是想从他的口里得到他想得到的内容。
张跃麟心里明白,虽然通过这段时间淘金,他和王展望已经成为了那种忘年交朋友,两个人的关系很好,但是他也知道,也许自己某一个字说不对,接下来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为此他不敢多吐露一个字。
不过张跃麟的一个非常诡秘的神情,对于王展望来说已经足够了。
王展望立刻恼恨恨的骂道:“什么狗屁,整天打扮得油里油气,还冒充县城里某个黑社会小混混成员,其实狗屁不是!什么坐地户,哼!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说句良心话,最近这几天要不是看到你的份上,哼!”
张跃麟说:“其实我们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姐姐嫁了这么个浪荡货,我们能咋样呢?唉,他是死是活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王展望一喜。他严肃的望着张跃麟说:“兄弟,就当刚才哥哥什么话也没和你说过,好吗?”
张跃麟真诚而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要是叨叨出半个字,天打五雷轰!”
两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刘银柱路过一个废弃的但是周围乱哄哄人很多的淘金洞旁边,突然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就掉进了旁边一个淘金洞里。幸亏他手疾眼快,用双肘双腿在洞壁的四周连续撑了多次,才能在不断摩擦和撞击下,坠落到了洞底。也幸亏这个洞子只有八米多深,因为这个洞子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淘金的人根据各方面的情况认为,他们选错了地方,就废弃扔下了。
这一坠落不要紧,虽然没有要了刘银柱的命,可是大夏天穿的衣服单薄,从而他的两手双胄和两个膝盖,被洞子四周的沙石擦得血肉模糊不说,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也骨折了。
谁也没有看到刘银柱是被谁撞击掉到洞子里的。这个烂大河槽,淘金的洞子东一个西一个非常多不说,没有一点规则,而吊出来的各种废沙石东一堆西一堆,堆的到处都是。好多的时候人们在某一个洞子四周走动的时候,就得小心,不然随时有坠落洞子的可能,这是一种比较自然的现象。
何况被撞击落洞的那个时间段,正是下班乱哄哄人很多很杂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者可以证明,刘银柱是被某人撞击的,为此他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虽然这里距离刘银柱他们村庄只有十五六公里,可是李四壕这边属于整个他们公社北面一片崇山峻岭里,出入非常不方便,就是给他们家传递消息也不方便。所以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媳妇儿也就是张跃麟和张跃堂的表姐,和他的几个弟弟,才得信分别从他们村和县里赶过来。
这里没有大夫,只是有乡村那种最普通不过的赤脚医生,所以从昨天他被从洞子下面吊上来,直到家人赶过来的这个时间段,只是由当地的一个赤脚医生给他吃了止痛药,打了几针止疼和消炎的针剂,就这么挺着。
事实上刘银柱被吊上洞子到家人赶过来的这个时间段,张国虎他们四个人差不多都陪伴在他身边。要是按照他们四个人的内心来说,恨不得要了他的小命才好呢,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也得招呼这小子啊。
只是在刘银柱的心理上总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不完全认为自己腿断胳膊折了,他总认为只是磕了碰了,暂时不方便活动而已,吃点止疼的打点消炎药,可能过一半天就好了。
在这方面,刘银柱是一个硬骨头,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有骨头的模样,说没事,没事,放心死不了。
直到家人赶来的时候,才感觉到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去县里的大医院是不可能了。
期间,刘银柱几个兄弟隐隐的还对张国虎他们四个人,表现出了不满的神情,甚至还有讹人的意思。
甚至他媳妇,也对姐夫和三个娘家人表现出了一些不满的神情。
在这方面,刘银柱做的没说的,他当时厉声呵斥媳妇和几个兄弟说,好坏这都是他自找的,与人家没有一点关系!又不是在淘金的时候把他跌落在了自己家的洞子里,是他不着调在别处溜达掉在洞子里的,人家一直耽误淘金,把他从洞子下面吊上来不说,还停工招呼他,又是给他买好吃好喝,又是请大夫,还能咋样?
也正是因为刘银柱的这一番公正无私,慷慨不已的话语,让张跃麟突然对他高看一眼。他除了深深的自责之外,立刻从兜里掏了二百块钱说,都是自家人,说其他的没用,就当姐夫是在给自己家淘金的时候发生的工伤!
当天下午,几个兄弟用担架把刘银柱抬出山里,雇佣了另外一个村庄的一辆骡车,把他送到县医院。
李玉岿(网名,草原深处),1966年生,内蒙古包头市人固阳县人,包头师院中文系八九级毕业。经营私人企业,曾任私企老总多年。对西部草原文化有着深入透彻的了解,对乡村草原有一种痴迷的向往。所描写的草原场景带着浓郁的草原气息。著述过大量带有浓郁草原风情的小说和散文。
已完成312万字的都市长篇小说《龙行兵王》,与喜马拉雅签约,目前由著名演播思有为演播,喜马拉雅正在热播中,点击下载量已经超过三百万,好评一片。宏大,纵横,舍我其谁(一度进入喜马拉雅畅销榜第45名)。
另外一部300万字的长篇小说《地平线国界桩》(龙行兵王的姊妹篇)在《龙行兵王》演播完毕,就会在喜马拉雅重磅推出。
此外还著有300万字长篇历史传奇小说《漠上风云》,《李玉岿散文集》,165万字的历史传奇小说《最后的党项》和300万字的都市逆袭小说《脑语者》。
由懿红演播的《最后的党项》目前已经在喜马拉雅投放,好评如潮,精彩纷呈,具有着浓郁的草原特色(一度冲入喜马拉雅畅销榜第13名,而且持久的霸榜,直到九月份,还在榜单内)。
由懿红演播的《漠上风云》也已经在喜马拉雅顺利的推出,好评和点击量都很不错。
《脑语者》,也与某公司签约,目前正在灌录中,随后就会在喜马拉雅隆重推出。
此外《最后的党项》和《脑语者》正在起点中文网滚动投放着文字版。
目前正在完成另外一部计划三百万字的长篇小说《狂荡青春》已与番茄签约,在番茄投放,并且在今日头条可以搜索阅读。
截至目前为止,著有1650万字小说和散文。自诩码字快手,日更一万字。
作者微信Liyukui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