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鸟儿剩”牌
鲁海
不到芒种,院子里那棵硕大的老杏树就金灿灿,一副丰收在望的景象了。其实,最早发现杏儿成熟的还是那些调皮的喜鹊、白头翁和麻雀们。也许是它们灵敏的嗅觉,也许是站得高看得远。当第一颗杏儿由青变黄,由酸涩到香甜的时候,鸟儿们就率先品尝了。它们觉得好吃,于是,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兴奋不已,“叽叽喳喳”把家人和朋友都给召呼来了。一旦秘密被公开,除了那些高傲的燕子,几乎所有的鸟儿一哄而上。有时候,为了争夺一颗美味,它们争论不休甚至不惜交战。从此,老杏树就开始落下残果。被鸟啄过的杏子很快就要脱落,接连不断,越来越多,越来越熟成,星罗棋布,拾掇一轮又一轮。那些骄傲的鸟儿们飞出去走亲访友,回到树上一日三餐,自在极了。于是,杏树的宁静被打破,小院的宁静也被打破。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撵都撵不走,挥彩旗,擂战鼓,全都无济于事,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让它们发挥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如此以来,年近九旬的老母亲可就有活干了,赶鸟,捡烂杏,倒垃圾……忙得不亦乐乎。
2003年秋收拾旧房子的时候,一棵小杏树无意中被保留了。那时候,它还是棵幼苗,位于院子东南角,高不过三四尺的样子。能留下来它是幸运的,像它一样的枣树、杨树、石榴全部一扫而光。
这是棵自然生长的小杏树,非人工栽植。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杏树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勤谨努力,蓬蓬勃勃,两三年功夫就开花结果。花不多,足以表达它的拳拳之心;果不大,完全让人们刮目相看。
这棵杏树很省事,什么拉枝开角,疏花疏果,水肥管理,病虫防治,所有措施都不费事,几乎无需照料,自然生长,只管果子成熟,别忘了采摘就是了。
五岁的时候,它进入盛果期,硕果累累。于是乎,送邻居,送亲朋,几乎谁来都有份。
金灿灿的杏子熟了,蒜辫子一样,密密匝匝。上树摘杏,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事情,他们像一群欢乐的小鸟,连蹦带跳,欢声笑语,盈满小院。
“我们家有‘姥娘牌’包子,有‘老奶奶牌’千层饼,咱们是不是给杏儿也起个名字?”一帮孩子采摘的同时,突发奇想。是该给它起个名字,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个名字,不合适。那就叫“鸟儿剩牌”吧,我拍拍脑门。孩子们热烈鼓掌:“鸟儿剩,鸟儿剩,咱家的杏儿有名了!”母亲也高兴:“像人似的,狗剩,猫剩,好养活!”笑声一片。
小杏树今年二十二岁了,面容有些憔悴,但仍然精神饱满,十分努力。特别是今年,这棵杏树的产量得两百多公斤,真是特大丰收。有的亲戚朋友、邻舍本家今年都得到两轮“鸟剩牌”了。“鸟儿剩”好是好,也有些烦恼。首先是这鸟儿,它们偷吃杏儿倒是不心疼,令人心疼的是被它们啄过的杏儿随后就得脱落,一落一地。再就是几百斤杏儿要一个一个地摘下来,登梯子爬高,小心翼翼,特别费功夫。采摘的上等好杏儿一兜兜,一篮篮挨个送人,破破烂烂的残次品留下自己享用。年年岁岁,乐此不疲。这是我母亲的为人之道,谁说都不管用,谁都不敢说。
当春风吹过鲁西,老杏树开出新年第一朵花,杏花开放的时候,蜜蜂就来了;初夏时节,小院里采摘了第一颗果子,是收获的季节了。
二十年,它把小看老了,把我娘看老了,它把自己也看老了。可是,老杏树依然炯炯有神,一点不服老。摘完这茬“鸟儿剩”就要小憩一下,该为明年做打算了。

作者简介:鲁海,本名胡振同,退休干部,文学摄影爱好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