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山西运城。到了山西运城打的第一个战役,连长是咱老乡叫刘记昌,就是后来的铁道部部长。父亲看到敌军乌压压的车辆,吓得直打哆嗦,腿一直抖。没接触过打仗,第一次打仗,父亲一听到枪响,身子就筛糠。刘记昌就鼓励父亲,老尚!你别害怕,有我在就有你在,挺起腰杆,咱在高处敌人打不着。你不用打枪,只管死死盯着敌人,狠狠地把手榴弹往下扔。
轰轰轰,轰轰轰一个一个手榴弹往下扔,父亲壮起胆炸死好几个敌人,也有胆了。这一仗死了老多人,车辆都困那儿了出不去,部队就通知老百姓帮助清理战场。”尚新会一口气说完,缓了缓气,摸了一下嘴。
“第二个战役是在山西盐池芦苇荡打的,芦苇荡大,有一百多亩地,一眼望不到边。运城那儿过黄河和中央部队会合。敌人对黄河封锁得厉害,打得也厉害。但为了掩护大部队过河,敌人一次又一次冲锋,我们一次又一次阻击,打得战友快死光了。河上河下尽是尸体,黄河水都通红。大领导过去了,桥面也断了,父亲他们三个就留在芦苇荡打游击。芦苇荡地方老大,鬼子控制严哩,父亲他们穿着便衣,腰里别着手枪,㧟个粪箩头,头上勒白头巾,当地农民装扮。白天看形势,晚上行动。有时去芦苇荡偷偷打几枪就走了,有时藏在芦苇荡里,看见敌人打死就跑,经常就是这样打,敌人摸不着父亲他们。有一次突击任务,为了不制造声响,他们就和鬼子拼刺刀,扑哧扑哧,他们三个在芦苇荡里杀猪般刺得欢。那次父亲刺了枪拔不出来,一人挑了两个鬼子的尸体就跑。后来发现敌人晚上睡觉用的被子是用鹅毛做的筒子,那时天冷,敌人睡觉时就只露个头,父亲他们决定夜里袭击敌人,光砍敌人头,也好砍,砍了就跑,砍得敌人闻风丧胆。”
还有一次是攻山西一个寨子,攻的南门,好像是个寨子城。寨墙宽得能过两辆车,上面好多碉堡,也都架着好多机枪,咱们的人苦打,攻不进去,没有办法,决定挖地洞,还只能在寨子附近偷偷挖,白天黑夜不停,挖了十五、六天,那炸药装得就和棺材一样大,不好运,一点一点秃噜的,慢慢把炸药拖尽里面,好家伙,最后一下把城墙给炸崩了,咱们的人一拥而上,很快占领了寨子。”此时,投入讲解的尚新会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
“那时老父亲跟着老乡刘记昌连长一年多了,刘记昌调动,邻走时嘱咐父亲别疑惑,好好干。之后父亲他们开始过黄河与对面领导汇合,过黄河就三根铁链子,上有飞机轰,对面有机枪大炮打。父亲是教导员,平时也下乡宣传,这时的父亲,挥旗呐喊冲锋在前,周围炮火纷飞,他们的人滚带爬,血水汩汩流,遍地血色,打到最后只剩下父亲他们与对面
中央军汇合。”尚新会越说越激动。
“我小时候也没少听大人讲。”村书记插话,“打阎锡山的时候也很惨,死了好多人,那真是刀对刀,枪对枪,面对面拼刺刀。之后又百团大战,那时他父亲的团在东北角,冬天下的雪老厚老厚,人畜把雪都吃个精光,死了好多人。百团大战后他父亲就回到了石家庄铁道部。不久又接任务打朝鲜。他父亲是第一批坐着闷子车跨过鸭绿江去朝鲜打仗的,去到后一家伙打到三八线。朝鲜归来又回到石家庄铁道部,他不想再跑了,年纪也大了想家,想回家过安稳日子。领导也劝不了,回舞阳给安排县里工作。他父亲也不想去说跑了一辈子,就想在老家安稳过生活。他父亲回来后一直在生产队当保管,直到八十九岁老去都还是生产队里保管员,不用提兢兢业业一辈子。”
尚新会接着说:“后来又听父亲说,他曾去北京见他的老领导,俩人抱头好好痛哭一场,老领导说也没啥给父亲,给父亲一个眼镜,一个收音机一直保存到现在,唉!父亲一辈子不停打仗,一直没有停过,军功章好多好多,要是别在衣服上都有两对襟,可惜我们这里涨了几次水,都冲丢了就剩下薄一波给的眼镜和收音机。”
“父亲到去世,腿上的青筋都是一指头粗,他说是打仗绑带子跑的,一直打仗一直跑,打的仗多跑的路也多。过黄河来来回回也不知跑了多少,硬是跑出来的。”“父亲平时爱喝点小酒,一喝醉或者睡梦中,好像梦游老是不停喊:“机关枪点名里!机关枪点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