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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 《传递着相互的小闪电》
人间烟火
宫殿捆束的身影
那么华丽——
晨光是丝织的 鸟声被
反复琥珀化 一只黄金之鼠
学着像弦月一样咳嗽
上好的旨意又成了
黄花梨木桌上
蒙尘的馔肴
一些躯体遍布琉璃
再挪过去几个时辰
三尺墙头之外
群聚的鸡 依旧
凭缤纷的疾苦活着
某只粗碗将自己
摔碎在地 那在回声里
颤动的只能是
一小部分被典籍
废弃的烟火
面对
对面是那个
四处寻找你倒影的人
隔你有些远 但他
知道你对灵魂的
设定方式 他曾参与
你漫长的灵魂建设
他是否也在找寻
其他人的倒影？
他和你之间并不存在
互通的路径 你们
是某种不断变幻的距离
此刻 他离你
越来越近
他的灵魂怎样完成
对你的覆盖？倒影那么
完美 你为何总惧怕
这面对面的寻找？
他丢失过什么？你的
倒影让火焰变暗
你会不会真想放弃
这飞翔的倒影？
他开始疼痛
你熟悉这样的疼痛
他 已无数次
成为你旋转的倒影
荒废的田野
春天接受了这份
荒芜 没有与种子
有关的议程
布谷鸟的宣谕
已告无效
种植者去了何处？
春天的荒芜程度逐渐
加深 墙上的犁
成为村野最早
干裂的骨头
花与雨水：这相互
浪费的愿望一片淋漓
而大地的痛
似乎 并不明显
你和他们的痛呢？
苍老的人只能
以雨的方式念叨种植
或者 在冥币背面
实现各种
深灰色的种植
夏天与深秋
接受了这份荒芜
先辈们在田野上
复活 他们稻菽般的
梦境一再板结
风推动偏北的雪
辽阔的冬天
必须接受这份荒芜
暮色
街心花园一入冬
就只剩下了少许暮色
那些由西向东的人
是暮色的主要构建者
铜像悄然移动
但总在逆着
人的方向
无名花借鉴了
预言坠落的方式
几片灰色花瓣
让风声变旧
我 可能不属于
你划定的暮色
马与黄昏
他们说黄昏
是铁质的
终于是铁质的
是较为酸腐的铁质
只有比黄昏略低
寸许的太阳
是木质的
是一种想将马
浮雕于烈焰深处的
木质 是可以
避开浓烟
守候的木质
马为什么会在
这不需要道路及
目的地的黄昏出现？
黑马 突破各种
文字之墙的马
它有嫣红的身影
他们 是否忽略过
其他马匹？如果
湛蓝的马转身
暮色会不会
丢弃所有
锈蚀的缰绳？
黑马腾跃
它 将为你
送来更多落日
黑暗
给黑暗分类的任务
又落在那支笔和
被肢解多次的骨架上
笔已停止飞翔
笔 忘记了曾攥紧
自己的种种手势
它自动添加过
不少极为
重要的黑暗
谁一遍遍放弃骨头？
在黑暗弧形的语系里
笔也曾绕开那些
让火焰 穿越
未来的骨头
我们为何只能长期
沿用祖先对黑暗的分类
方式？早期的黑暗
是在逐步成为隐疾还是
诱惑力量？我们教给
孩童的黑暗辩证法
裹满昏暗之影
一些无法确认的暗
甚至是红色的
这耐磨之红不断
填充旗杆腹部的空旷
有人研发出
更多色素的暗
有人赋予骨架再造
黑暗的权力
或许已无法创建
新的黑暗分类范式
黑暗疼痛 黑暗
也适时麻木 扩展
并达成对骨架
与笔的深度肢解
通过一堆燃烧的骨架
所有璀璨的黑暗
将再次贴近 那支
反复迷路的笔
北方之夜
在反对星辰之前
请尊重星辰的诅咒
这是让光芒保持
硬度的诅咒
下个时辰这诅咒会
自动转化成赞誉
星辰占用了太多赞誉
而你的暗又一次
被赞誉错过
谁注定要成为
星辰坚定的反对者？
既反对星辰的怯懦也反对
星辰仅有的勇气
云不会让星辰的伤势
变旧 我说的是
疼痛的云 一块由
结痂的旌旗
逐渐形成的云
在反对星辰之前
云成为
颤抖的骨头
为什么 你总是
缺少那种让诅咒成为
奇迹的骨头？
六月的第四种黎明
这黎明是假设的
但它仍在渗出
滚烫之血
肉与墙影的黎明
打着补丁的灯的黎明
父亲将刀从
腰窝子里掏出
递给儿子的黎明
这黎明需要反复假设
那一刻 你坐在
雕像左侧 隔三具
躯体是我的右肋及歌谣
我背靠一个女孩
最华美的痛
誓词与预感均来自
深长之夜 星星自动
从绢帛上脱落
那些找寻黎明的人
必须交出
呐喊的骨肉
而黎明始终是假设的
太阳那么陈旧
并藏起了所有蜷缩的
光芒 你终于拉紧
兄弟们倔强的手踏上了
骤雨缔造的路
那么多名字和你
被一再纳入到所有
与这黎明同步的假设
星
在淤泥里呆得久了
那粒星 正使劲
掰断自己反复
抽出的芽
铁打的淤泥
将弯曲的星光紧紧
攥住 你能听到星星
开裂的回音吗？
星星 又猛然搡开
半爿坚硬的泥渍
天穹为何把这粒星
安放在淤泥中央？
幼小的星已变得强壮
但它仍被粘贴在泥越捆
越紧的须蔓里
田埂外的星
迎向城与墟落既定的
星系 它就要汇入
浩浩星群 它
掠过 忘了淤泥深处
那颗张望的星和
它具体的灵魂
淤泥炽热 这是
七月全力塑造的淤泥
浸着星星泪光的
淤泥起伏 它在等
那束偏转的星光从泥的
根部再次升起
云
对天空职责的鉴别
变得艰难 既然
太阳还在滚动
你 就不能否认
云遮挡时间的合理性
乌云代替白云
但白云仍未消失
太阳的齿轮现出裂缝
浅红的云明显
感受到了某种危机
是不是一些与天空的
阴影有关的危机？
有人将云的弥漫方式
引申为梦想策略
对 就是那种值得被店铺
颠覆的梦想 呓语含混
但已具备了明确的
金色指数——
也有出售灵魂的店铺
藏于白云侧翼 谁将在
各式灵魂的光芒里
失去合适的安慰？
浅红的云亮出锋刃
将其他云划入
与梦想和灵魂基本
相悖的准则
姚辉，贵州省仁怀市人。出版诗集《收集风声的人》《致敬李白》、散文诗集《在高原上》、小说集《走过无边的雨》等10余种。获第五届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第九届中国•散文诗大奖、山花文学双年奖、十月诗歌奖、星星散文诗年度奖、《作家》诗歌奖、扬子江诗学奖等。
《南方诗歌》2024年六月总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