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蓝月亮（下）
文/刘正双（湖北）
今夜，一夜无眠。
张海琴斜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充斥着各种烦恼和忧虑。黑暗中，她时而望着天花板发呆，时而透过门缝瞅瞅坐在客厅发愣的丈夫，时而闭上眼假寐。一只野猫在野外喵喵地叫着，那声音凄凄又惨惨，听着疹得慌。她心烦意乱，她的心思游离在各种担忧和不安之间，如同一条无形的蜿蜒小路，让她无法找到安宁的归宿。
窗外，深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翻滚着，天空瞬间暗了下来，显得狰狞而令人恐怖。它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逐渐吞噬着最后一块光明，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味。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跟着，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大地被震裂成块块状。余音还没有散尽，倾盆暴雨唿啦啦而下，狂风大作，整个世界混沌一片。
张海琴起身查看各个房间的门窗有没有关紧。经过客厅时，望了一眼目光呆滞的丈夫，又斜睨了一眼那个他心心相念的摊开在茶几上的笔记本，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用蓝色钢笔水画的一个月亮，以及一个红箭头穿起着的红心，图下还有一行小字，看不真切。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心疼起了这个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手的痴情汉来。“天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她复回卧室，心情再也无法安静。感觉身体像被抽干了精力，内心压抑得她焦燥不安，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漫漫长夜中，她的内心经历一次次无声的挣扎，愈来愈沉重，而那份愧疚，也成为她难以释怀的心病。她开始怀疑自己信奉的那句：该是我的，千方百计要得到，不该是我的，我看上了，也要千方百计的得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闪电一个接一个，惊雷连串地响起，仿佛有人在弹奏一曲风雨交响曲。那狂风，挟着雨滴，拼命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发出啪啪的声响。那雨声，如泣如诉，牵引得她的思绪飘散，回忆如同潮水般袭来。……她昏昏地睡过去了。
还记得那天，雾蒙蒙的。生着一副恋爱脑的兰月，非要拉上她偷偷去李岩家，这个令多少女生欣赏的男生，打动了兰月的芳心。她陷入暗恋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了。
出城南行5里，山峦叠嶂，云雾重重。沿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进去，但见沟壑纵横，宛如大地上的伤疤，诉说着无尽的沧桑。小路两旁，杂草丛生，光秃秃的岩石裸露在稀疏的灌木林中。偶尔露出一间两间简陋的土坯房，显得与现代社会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三三两两荷锄的村民，黝黑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眼中闪烁着坚韧与希望。
从李岩家返回，她们的心情很沉重，山区的贫瘠及李岩家的贫困，深深震憾她们的心。这个全班最帅气又最努力的男孩的坚強和乐观感染着她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孤儿李岩过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和奶奶相依为命。
后来，兰月缠着她当大老板的爸爸，以家委会的名义资助李岩，直到他考上理想的大学。……所有的这一切，活泼外向的心机女张海琴跑前跑后，不亦乐乎。
李岩的心情糟糕透顶。他不忍回忆那青涩的校园时光：他和兰月在柳荫下散步，在图书室查阅资料，课堂上为一道难题有N种解法而争得面红耳赤，他跛了脚，她到处找药给他治疗，他的衣服破了，她悄悄地去缝补……他的痛就是她的痛，他伤心，她也陪着他伤心，他月考考了年级第一，她从家里拿来很多好吃的犒劳他，惹得一群吃瓜群众跟风起哄。他家境差，舍不得吃荤菜，她就说自己减肥，碗里的肉全给他……。她的目光是温柔的，默默含情的那种温柔，是真诚的温柔。生性腼腆的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些，心甘情愿地去做。他的这位同桌的心，他怎么就没猜到呢？他曾经问她，你名叫兰月，为什么大家叫你蓝月亮？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吗？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双眼皮，高挑的身材？……她笑而不语，让他猜。这个书呆子便不言语了，转身又钻进书海里去了。也许他自卑，门不当户不对，也许他认为学生以学习为主，不可过早涉足儿女之事。可她是个女孩子，顶住重重压力，义无反顾，单向奔赴，他呢？……他为自己的愚钝、懦弱而自责，无法原谅他自己。看着本子上画的那个蓝蓝的月亮，穿透红心的剑，真如同万剑在刺碎他的心，无法复原，无法拼凑完整。红心下面那行字：十年后，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似重锤击打着他的神经。他摇头叹息，疲惫地站起来，趔趄着，看着窗外的闪电骤雨，听着似万马奔腾地惊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啊……，啊……”，卧室内的张海琴被恶梦惊醒，忽然大叫几声她张惶四顾，房间还是她的房间，她的老公，还是她的老公。
远处，雨雾中，悠悠飘来张乙烟嗓版的歌声。那低沉的嗓音，听着让人有一种苍凉与沧桑的感觉，让人感觉出一种淡淡的离愁与哀怨：
……明天我就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
李岩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了……
（完）
2024.06.06.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