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行知的
“不除庭草斋”
朱亚夫
一般而言,有了书斋,不管是专用的还是兼作的,方有斋名,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是大干世界,精彩纷呈,也有例外之事。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现代著名教育家、爱国民主人士陶行知乔居沪上时的“不除庭草斋”,却是一个并无书斋的斋名。

陶行知(1891—1946),原名文浚,后改名知行,又改行知。安徽歙县人。1914年,赴美留学,师从杜威、孟禄、克伯屈等美国教育家研究教育。1917年秋回国,先后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立东南大学教授、教务主任等职。1926年起发表《中华教育改进社改造全国乡村教育宣言》。1931年主编《儿童科学丛书》。 1935年后,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45年当选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常委兼教育委员会主任委员,兼教育委员会主任委员。1946年因长期劳累过度,不幸逝世于上海,享年55岁。
陶行知先生一生致力于平民教育,成绩卓著,但他于纵论时事人心的杂文也出手漂亮。1931年,陶先生被《申报》史量才秘密聘为总管理处顾问,并于《自由谈》上,开设“不除庭草斋夫谈荟”专栏。9月2日陶行知推出“谈荟”的第一篇文章《不除庭草斋夫》。他说,好几年前,见到曾国藩写的一副对联,先看下联曰:“爱养金鱼识化机”,心里很不以为然。因为鱼的自由世界是江河湖海,人们那一处不可以认识它们的化机,何必要把生动活泼的鱼儿捉到盆里来识呢?盆是鱼的监牢,盆中之鱼是上了枷锁的囚犯;舍江湖之大,而要在监牢式的小盆里追求造化之机,那不但违反自然,而且反映了作者度量之狭隘。再看上联:“不除庭草留生意”,不清除庭院中的青草,任其自然,以让其勃发生机,陶先生联系自己的当时的境遇,不禁连叫几声好,欢喜得把自己的刚才的不满也忘掉了。“从此,我便想用这个意思来造一间斋舍,称它为‘不除庭草斋’。”
但是,当时陶行知先生深受国民党当局的迫害,行动没有自由,吃着午饭愁晚餐。那有钞票造房子?陶行知先生说到这里,风趣地笔锋一转说,“退一步想,斋主虽做不成,何妨做个斋夫”也好。于是,他从这一天起,便以“不除庭草斋夫”自命,在《申报·自由谈》上辟设“不除庭草斋夫谈荟”专栏,几乎每天一篇,指点江山,评说世象,纵论人心。文章短小精悍,大多几百字,至1932年1月31日,共写出《“剿匪”与“造匪”》、《再论“剿匪”与“造匪”》、《三论“剿匪”与“造匪”》、《屡败屡战》、《“好政府”最后之一幕》等100多篇杂文。
曾国藩的联语“不除庭草留生意”,典出宋元间学者翁秀卿所作的《四时读书乐》之“春读”诗:“山光照槛水绕廊,舞云归咏春风香。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蹉跎莫遣韶光志,人生惟有读书好。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显然曾国藩之句脱胎于“绿满窗前草不除。”陶行知对它采取“拿来主义”,在《自由谈》上推出“不除庭草斋夫谈荟”后,影响不胫而走,“斋夫为谁?”一时成为朝野瞩目的人物。国民党右派把持的《民国日报》,跳出一位“除庭草斋夫”,与之唱对台戏,以后《最后之爱》专刊上,则又推出一位“绿满窗前斋夫”。一时“斋夫”之名行俏报端。陶行知乃有感而发,信笔写了篇《斋夫土会》,说:“咱们组织起来,干他一个大扫除,扫清一切龌龊、垃圾、灰尘、微生物,打扫出一座清洁光明的房子来。”
由此可见,“不除庭草斋”纯属子虚乌有,而“不除庭草斋夫”却确有其人。以后,陶先生把这段时期在《申报、自由谈》上写的100多篇杂文,集为《斋夫自由谈》一书出版。

作者简介:朱亚夫,笔名方波、紫来斋等。上海市人。历任《上海老年报》社总编助理兼副刊部主任、《军休天地》杂志社主编、《九九关爱》网站顾问团团长等。现为上海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浦东新区杂文学会顾问等。自1964年以来,在海内外200余家报刊上发表各类作品8000多篇,其中不少文章入选《时代领跑者》《文苑剪影》《上海杂文选》等近百部书中,著有《亚夫杂文选》《人生畅想曲》《黄昏风景线》《书斋文化》《杂坛徜徉录》《名家斋号趣谈》等;主编《寿星列传》《三十六计新解》《中华名人书斋大观》《老年生活实用大全》(新版)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