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 择
黄 平
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父亲是名法官、母亲是名聋哑学校的老师。
父母给我的教育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从小我就非常喜欢看书、在我13岁那年迷上了当年特别流行的琼瑶的爱情小说、看得天花乱坠、看得天昏地暗,最后导致我严重的文理科偏科。我的作文在全班当范文朗读、全县、全市都获奖,可是我的物理数学经常挂红灯。
中考那年我没能考上当时县城重点高中、(当时流行一句话:只要考进县中,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跨入大学之门)只能上普通高中。
我的妈妈特别失望。世界上有一种父母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总希望自己的孩子替她完成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一种人。
她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也是当年的校花,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大学。可是66年高中毕业考大学时却遇到了文革、上山下乡去了农村当上了插队知青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后来她跟我说:“当时回城里扫厕所她都愿意。”再后来她遇到了我爸爸,我爸爸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军官成了地方人武部部长。因为我妈妈嫁给了三代贫农的爸爸、又是高中文化因此成了代课老师。77年国家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妈妈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再次与大学失之交臂。因此她特别希望我能够考上大学圆她上大学的梦想。
但是中考我没考好,我妈希望我重读一个初三考重点高中、可我不愿意。因为我是当时我们班唯一一个定量户口,那个时候定量户口太吃香了。
我看到镇上的哥哥姐姐们因为是定量户口去县城读了职业高中、国家包分配在县城工作。县城下雨天路上是没有烂泥是不需要穿大胶靴的、晚上没有停电是不需要点煤油灯的、最重要的想买什么衣服都可以自己做主因为自己有工资、想谈恋爱也无人管因为走上社会工作自力更生了。而我从小在我妈的高压政策管理下其实最渴望的是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是我当时的心声。
我觉得我的童年是没有彩色全是灰色的,小学一到三年级我妈妈都是我的数学老师,一举一动都被我妈监控,考的不好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上初中了,我以为离开我妈的魔爪了。没想到班主任的女儿在我妈妈班上,每天我妈都会向来接孩子的班主任打听我的情况,我感觉我在坐牢好窒息。
因此我不想上高中我想上职中,我只想离开我妈妈的唠叨和令人窒息的监管,我渴望自由…
世上没有犟得过孩子的父母,16岁的我就像一张白纸、父母想描画我却不愿意。就这样我上了县城职业高中-90化工班。
我以为化工班将来出来工作身穿白大褂、摇着瓶子、分析着数据特别浪漫,事实上是穿着肥大的粗布劳动服、上了三班倒(就是夜里不管刮风下雨下刀子都必须上班),天呐对于爱睡懒觉的我简直就是灾难。我迷茫了,觉得度日如年……
每天听着耳边机器的轰隆隆、看着长期因为上夜班脸色蜡黄的三班倒老师傅们。他们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小黄多大了,帮你介绍个厂里的男朋友啊?跟我想象中的风花雪月有天壤之别。
正当我苦闷迷茫之际,我收到了我发小从她大学校园寄来的一封信。她邀请我到她大学校园去玩。
我和发小曾经成绩不相上下,但是初二开始我开始偏科。因为我是定量户口、她是农村户口,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考大学转户口,而我只想自由。
高中三年她苦读了三年、职中三年我看小说玩了三年。如今她邀请我去玩、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就这样我第一次瞒着家人、偷偷坐上汽车去到省城、坐上慢腾腾的火车去到了马鞍山华东冶金学院。
我至今都忘不了一进大学校园,映入我眼帘的就是绿茵茵的草坪,夕阳西下、草坪上坐着一对对青年男女非常浪漫…最让我震撼的是迎面走过和我一样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们脸上洋溢的是青春的光芒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眼神和我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甘心,我想改变。回来以后我跟我爸妈说:“我不想上班了、我要出去上大学。”天呐!简直是天方夜谭。那是1990年、当时还没有花钱买大学之说,更何况我刚刚拿到比登天还难的转正指标。
我妈妈觉得我脑子有病,当时那么叫我好好学习我不肯、现在应该好好工作我却要去上学。
就这样一晃到了二十二三岁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妈妈跟我说:“女孩子还有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找个好老公给自己嫁出去就像曾经的她。”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是我清楚的知道只要我踏进婚姻、走进围城。我就会淹没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的。
一晃到了25岁、我妈急了!因为我已是当时的大龄青年了。也是这年我赢来了我人生中命运的一次转折点。
当地教师进修学校成人幼师班招生、(教师子女给一个名额)。我就这样在当年化肥厂一片红火的情况下、停薪留职自己交养老保险、不拿奖金上了两年幼师脱产(中专)班毕业又报考自修大专。27岁那年成为一名光荣的幼儿老师时,而我曾经奉献过6年青春年华的化肥厂却在这年“光荣”倒闭掉了。
家乡小城的马路上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踩人力三轮车下岗的年轻人,他们中有很多是我昔日的同事。
有一天我在马路边碰到我曾经的一个同事。他说当年我出来上学他们都嘲笑我不拿工资、不要奖金、不谈对象,也不担心挑挑挑,挑到最后挑个漏灯盏。如今他们都很羡慕我好有眼光。当老师多好,受人尊敬又有稳定收入。如果还在工厂我就是一名下岗女工。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并不是我好有眼光。而是有什么样的想法就有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抉择造就什么样的未来…”
作者简介:
原名:黄平,笔名:懿凡、江苏淮安金湖县人。退休幼儿教师。希望在退休的年龄重拾儿时的文学梦想,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