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马莲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新鲜而湿润。趁少有的清闲信步来到酒厂所在的小村外散步。初夏的风吹来野花的香气,掺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草地上的婆婆丁密密麻麻,有的顶着黄灿灿的花,有的举着蓬松松的伞,煞是招人喜爱。紫色的刺菜花也不示弱,天生的刺头,总是要与别的花争个高下。我正看得出神,蓦然间,一丛马莲映入我的眼帘,细长而又尖尖的叶子努力地向上伸展着,在绿叶的簇拥下,几朵马莲花静静地开着,淡蓝色的花朵像蝴蝶落在花茎上,还有几个骨朵含苞待放。我俯下身,静静地看着这丛不起眼的马莲,泪水竟伴着马莲叶子尖的露珠散落了一地……
小皮球驾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不正是小时候儿歌里唱的马莲花吗?正是盛开在记忆最深处的花,叶脉里记录着快乐却又回不去的童年……
小时候,爸爸妈妈上班没时间经管我们,我们几个基本是粗放散养的模式在奶奶家长大。那时候老家到处都有马莲,草甸子上,壕沟边,山坡上,树林里,还有房前屋后,随处都长着马莲,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样,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在一次次轮回中默默地生长着。大旱的年头,地里的庄稼,园子里的蔬菜都旱得打蔫了,只有马莲依然旺盛。正是因为马莲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有些“不好养活”的孩子都认马莲当“干老”。那时候可真傻,误把马莲当过韭菜,薅下来一把放嘴里没咬动才知道不是韭菜。也把马莲籽当小黄瓜扭吃过,只是那味道又苦又涩……
我家园子里有好几墩马莲,爷爷嫌马莲串根子,赖园子,好几次都要把马莲刨掉,可奶奶却横扒竖挡着不让刨。奶奶说:马莲得留着,有用呢。我暗自寻思,马莲能有啥用,开花也不好看。
五月节包粽子的时候我才知道马莲的用处,奶奶把长长的马莲叶割下来,放在阴凉的地方阴干几天后,马莲的叶子变得既柔软又结实,奶奶用它当绳子,把粽子缠的结结实实,奶奶说马莲叶没有毒,用它系粽子煮出来有一股清香味呢。直到现在,我买粽子都要买用马莲系的那种。暑假的时候,园子里的黄瓜下来了,狼多肉少,结的黄瓜供不上我们吃,(大伯家五个孩子,我家六个孩子)一般都是奶奶把长够大的黄瓜摘下来分给我们吃,有一次我多了个吃心眼,自己偷偷去园子里去摘黄瓜,发现有几个黄瓜特别大,心里暗暗嘀咕,这么大的黄瓜咋不给我们吃呢?刚要伸手去摘,发现黄瓜蒂上绑着一根马莲,心想,奶奶把黄瓜做记号是为啥呢?当时为了解馋,管不了那么多,连黄瓜带马莲一起拽下来……后来偷黄瓜的事被奶奶发现了,奶奶没有责怪我,只是告诉我:以后再摘黄瓜,绑着马莲的不能摘,那是挑主根,长得直溜的留的黄瓜种。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摘绑着马莲的黄瓜。
处暑过后,开始割旱烟了,割下来的旱烟要码成垛,上面盖上香蒿串味,等烟叶发黄了才能用马莲一绺一绺地绑起来,搭在木棍上,再把木棍放在烟架上。
烟晒干后,还得用马莲当绳子一把一把地捆起来,颜色好的大一些的烟叶放外面,那些稀碎的烟叶不好经管就包在里面,听奶奶说那叫夹馅子。我没有问为啥非要用马莲叶子捆旱烟,感觉应该是马莲叶子不用花钱买,而且又结实,再就是用马莲捆的烟叶抽起来味道也格外好的缘故吧。看来马莲的用处还真不少啊。
马莲不仅有用,还系着童年的梦,拴着童年的快乐。
几个小伙伴采回一些马莲编马莲垛玩,挑最长的两根十字交叉打底,然后来回穿插,编出来的马莲垛四角四棱可好看了。编马莲垛也是个技术活,手巧的编出来的又光滑又匀称,笨手笨脚的编出来的粗糙松散不好看。偶尔心血来潮几个小伙伴一起编马莲垛比赛,看谁编的又快又好看,每次我编的都是倒数第一。有一次大家又要比赛,我说啥也不参加,姐姐拉着我的手说,就是做游戏玩,也不赢金子赢银子,玩呗。我硬着头皮编啊编,最后编出来的马莲垛还是连自己都不满意,姐姐悄悄地把她编的又光溜又好看的马莲垛塞到我手里,把我的换给她,到展示作品的时候我手里的马莲垛唯一一次排到第一。马莲叶不但能编成马莲垛,还能编成手表呢,小伙伴们的胳膊上谁没戴过马莲编的手表呢?那手表虽然不会走一分一秒,却带走了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偷走了那些光阴的故事,和回不去的童年。那是留在心灵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带泪并且不可触摸……
我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墩马莲,仿佛回到那段旧时光……
绑着马莲的黄瓜种,挂在架上的蛤蟆烟,又苦又涩的马莲籽,精心编出来的马莲垛,还有手腕上的那个不走字的手表……
采回一大把马莲,办公桌上多了几个精致的马莲垛,手腕上多了一块绿色的无价的“名表”……
作者庞晖,笔名那年花开。
哈尔滨市双城区政协委员,
哈尔滨市双城区大翟门酒厂厂长。
中华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双城区作家协会会员,双城区古堡文学社社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