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忆母亲
作者:陈广祥
(续上)
在姥姥家,母亲是长女,下面三个姨,二姨都比母亲小十几岁,母亲一生劳累,又遭遇生活打击,不但失去舅舅痛苦,又失去丈夫的打击,两次打击,母亲身心受损,显得苍老。
三姨高小毕业,考入六十九中,当拿着通知书,先告诉母亲,刚进门楼就喊:“大姐,我考入了中学了”。
三姨高兴进了屋,让母亲瞧录取通知书,高兴地说:“我三妹妹,就是有出息,将来还要考出去,好好孝顺父母”!三姨上了中学,来母亲家的时间少了,母亲惦记三姨的学习,三姨是有理想的人,不像二姨,这辈子都走不出大山,又钻进了山,开着电车穿棱在井下,别人看了也挺潇洒,毕竟是首都矿工。
母亲一辈操劳,不但关心妹妹,一直惦记着姥爷,姥爷是矿工,挖了一辈子煤,患有严重的尘肺病。虽然从井下调到街外,一直养病,矿上在坨里东沟有个疗养院,姥爷被送到疗养院,说是疗养,实际是尘肺病治疗。
在疗养院治疗,母亲不放心,让广瑞哥星期天不上学时,去坨里东沟看望姥爷,四姨听说,也要跟广瑞哥去。
四姨跟广瑞哥是同龄,都是一九四六年出生,四姨三月出生,广瑞哥九月出生,俩人相差半年,又在一个学校念书,不是一个班,却是同一年级。
母亲安排广瑞哥去坨里东沟看望姥爷,四姨非要去,广瑞哥不想带四姨去,四妹事儿较多。母亲却说:“既然你四姨想去,你俩就一起去,俩人也有个伴,路上有个照应”?下车还要走很长的路,她行吗?广瑞哥怕带四姨去,感觉是个累赘,走不动非得让广瑞哥背着。
有母亲的话,广瑞哥不敢违背,四姨非要去,广瑞哥也没辙,只好带着四姨。
在母亲的嘱托下,俩人从忠儿堂出发,就奔大石河,坐上奔坨里的客车。当年没有柏油路,还是大河滩,路很难走,一路颠簸,坐车也累。
车到了坨里,俩人下车,感觉有些陌生,俩人一起打听着走,由于四姨剪个小分头,毕竟是姨和外甥,总有相近之处,从坨里到东沟没有车,只能迈开双腿步行。广瑞哥选择方向,从坨里离东沟有几里地,广瑞哥腿长,迈得步子大,四姨跟不上广瑞哥步伐。
没走多远,四姨坐在路边说,还有多远?太累了,有点走不动了。
俩人都是小分头,路人认为是小哥俩,四姨提出,让广瑞哥背着她,四姨喊累,总是找辙,让广瑞哥背着她。既然是四姨,又推个小分头,还是小姑娘,广瑞哥只好蹲下身,四姨趴在广瑞哥背上,背了没几步,确实太重,广瑞哥只能放四姨说:“还是自己走吧,我背不动你”。
四姨只好委屈地下来,俩人到了东沟,瞧见了姥爷,看着姥爷精神面貌挺好,又看见小女儿和外孙子来看望,心里高兴。姥爷还问广瑞哥:“你母亲怎么样”?广瑞哥回答姥爷:“挺好”!俩人没待多长时间,又赶紧往坨里赶,生怕误了车,俩人要步行山路回家,那样广瑞哥就苦了。
俩人回来了,先去忠儿堂,母亲便问:“姥爷怎么样,广瑞哥只是说:“姥爷挺好,看见俺俩挺高兴,还给苹果吃,四姨却没言语。
已经是傍晚,母亲做好饭,让四姨吃完饭,然后让广瑞哥送四姨回家,把姥爷的情况,跟姥姥讲,让姥姥放心,过几天,姥爷就回来了。
没过几天,姥爷被矿上车送回了家,说是在家疗养。听了姥爷回来了,母亲第一时间领着我,赶到王家坡姥姥家。
应该是一九六二年,当时我才三岁,不懂事的孩子,可到了姥姥家,只见炕上坐着慈善的老人,长脸盘,推着光头,见母亲领我进来,喊着“金子”,金子是我的乳名。姥爷顺手拿了核桃,又抓把红枣,让我吃。
母亲问候姥爷之后,便帮助姥姥干活。因为是冬天,母亲干完活,拿个板凳,坐在地火旁,然后点了一袋烟,抽了起来。姥姥却说:“少抽点烟,烟抽多了,对身体没好处”?姥姥的话,母亲听了只是一乐,这么点爱好,还被剥夺,母亲不情愿。
母亲比姥姥小十几岁,母亲姊妹四人,二姨在长沟峪矿,三姨上了中专,四姨上了中学,唯独母亲自小操劳家务,失去舅舅的痛苦,又失丈夫的痛苦,在理发店工作,时间不长,理发店关闭,可以自谋生路。
母亲从理发店,获得两把推头的椅子,还有两把推子和三把剃头刀子,在家里开展义务理发,没有收入,只是人情理发,在店里理发,还能有点收入补贴家里。
母亲姊妹四人,还有三个表妹,据说是母亲的舅舅家。在姥姥家,曾看见一张照片,只有六个姊妹,也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穿着大襟袄,袄上是算盘疙瘩。
母亲站在中间,母亲是长女,有两个姨,三个表姨,感觉没有推小分头的四姨,可能四姨还小,没加入姐姐们的队伍。
也曾见过,三个表姨经常来找母亲,母亲也曾说:“大表姨嫁给了栗家,二表姨嫁给唐家,三表姨嫁给了薛家,三个姨夫都是煤矿职工。
母亲疼爱的是三姨,三姨立场坚定,旗帜鲜明,从小就有主见,不随波逐流,被人忽悠,自己认准的事情,都要努力去做,绝不含糊。
母亲总夸三姨学习好,在矿小就是优等生,考入69中,仍然是尖子生。初中毕业成绩优秀,获得了奖学金,学校保送三姨上高中,然后考大学。
三姨如果不上高中,还可保送上师范和护校,毕业当教师,或者当护士。这两项工作,三姨都不喜欢,只想考个过硬的中专,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三姨喜欢电业,三姨曾在煤油灯下学习,当用上了电灯,三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三姨要考电业学校,将来建更多的电站,让黑暗充满光明,告别煤油灯时代。
三姨提出报考电校,老师说:“电校保送不了,只能参加全国考试,而且录取分数还高,三姨直意要考电校,而且以高分考入北京电业学校。
一九六二年,姥爷从东沟疗养回来,身体不错,两个月之后,突然病情加重,便撒手人寰逝。
听到这个噩耗,母亲有孕在身,面对姥爷去世,仍然不顾,哭得死去活来。姥爷去世后,家里遇到困难,姥姥也着急,二姨已经上班,家里还有两个学生,三姨中专还没毕业,四姨在上中学,家里失去了姥爷,经济上有困难。
父亲说:“让三姨退学去上班,减轻家里负担,姥姥不干,母亲也不同意,不能让三妹半途而废,考上喜欢的专业不易,那能退学分担家务。
姥姥主张,让三姨继续上学,然后分配工作,再孝顺姥姥。况且,姥爷是国营大矿职工,职业病按工伤待遇,姥姥自然有抚恤金,还能供应三姨读书,实现她的理想。
姥姥去世后,家里只剩下姥姥,二姨在长沟峪矿上班,家里有两个学生,三姨不常回来。母亲有孕在身,仍然去姥姥家,帮助干些家务,让姥姥有了依靠,并在痛苦的阴影走出来。
时间还是挺快,眼着半年过去,三姨面临毕业分配。姥姥希望三姨留在北京,离家也近,既可上班,休息时,还能回家照顾姥姥,母亲也这么想。
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一年,北京没有分配指标,三姨只能去外地。既然分配不了北京,学校还是征求三姨的意见。
全国六大电力设计院,学校提出,让三姨去东北,三姨感到东北太冷,有些顾虑。学校又提出,让三姨去上海的华东电力设计院,三姨对上海印象不好,感觉上海是花花世界,三姨说,去上海不太适应。学校又说:“两个地方,你都不愿意去,只能去西安电力设计院。
三姨却说:“那就去西安吧,虽然是陆地城市,也是十三朝古都。三姨把分配西安电力设计院的事,告诉了姥姥,姥姥却说:“西安离北京太远”?三姨说:“当然远,在祖国大西北”。姥姥没说什么,看来姥姥认同了。
三姨又把去西安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看了看三姨,并没有说话,心里却沉重,母亲愿意三妹留在北京,这一去大西北,姐妹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也是三姨上学时,经常来母亲家,跟母亲感情很深,虽然比母亲小十几岁,母亲像大姐姐,总是照顾三姨,三姨去城里上学,放假回家,也常看母亲。
三姨参加工作,四姨经常回来,关建是四姨跟广瑞哥同龄,俩人经常在一起玩,广瑞哥剪个小分头,四姨也剪个小分头,四姨剪个小分头,像个假小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哥俩,了解情况之后,这是小姨和外甥。
四姨跟母亲学会做衣服,在百货部撕了一块布料,给我做了件背袋裤,做好之后,还让我穿上,说看挺精神,还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放在姥姥家镜框里,总想拿出来,姥姥不让,四姨也不同意,照片一直在镜框里,现在也不知去向?
四、西地院
一九六三年,母亲生了妹妹,刚过一百天,母亲提出要搬出忠儿堂,不想在大杂院,院里还有个疯子,整天骂人,吵得人烦。父亲遵照母亲提出的要求,并跟大队提出,从西地那块麻籽石,将麻籽石处理,清出地基,盖了三间房,也是后来的西地院。
母亲曾嫁到西长院,离开了西长院,嫁到陈家,便入住了忠儿堂,西长院与忠儿堂有必然联系,只是换了人间,母亲嫁到西长院,已经换起了革命,参军入伍,成为革命者。
母亲从西长院到忠儿堂,让人感觉是提升,实际是平等。贫下中农分得胜利果实,一次欢呼胜利,实现私有制改造,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母亲成了新时代主人。
直到母亲搬出忠儿堂,靠自己的双手建造起来的新房。而且又回到了西地,西地是陈家起源,搬到西地院,母亲心中开阔。
当搬西地的第一年,正是一九六三年,父亲曾工作的联营院,在西地院北边,三间房与新家的房,有相似之处,但用处不同,一个是生意,院內洋槐花飘香,一个是住宅,还需要治理,毕竟是西地的前沿,面临着河沟,交通方便,也有一弊,预防洪水泛滥。
那年八月初,天下大雨,洪水泛滥,沟里水满为患,不一会上了岸。屋前有一家房客,是供销社售货员老聂,水已经进了屋,人和物赶紧转移,不然被洪水冲走。母亲虽有吃奶的孩子,仍然参加抢运物品,将老聂家的东西,都搬到我家。
在西地盖房时,母亲就提出,既然地方不错,房基要打牢打高,预防洪水进院。母亲曾说:“西长院有一间耳房,在民国二十八年发大水,被洪水冲毁。市场虽是繁华地带,西长院在东,新家在西,预防是关键,避免财产受损。
听了母亲的话,父亲把新房地基,开且台阶又高,还筑起防水墙,洪水过后,母亲却说:“经受住洪水考验,住着才安心”。
新宅虽有大仙瞧过,却挡不住运动袭来,刚搬新家一年,四清运动开展,父亲遭受审查,家庭蒙受阴影,母亲担心父亲,紧接着文革又袭来,父亲受批判,家庭陷入危机,广瑞哥初中毕业回乡劳动,这时四姨,被分配河北供销社。
等我到了上学年龄,母亲领着我,去小学校报名,原来的矿小,改为口儿小学,报名陆续而来,都是家长带着。
当时校长杨景海,翻开户口本,瞧了一下年龄,又看姓名,嘴里还念叨,姓名陈广祥,曾用名陈九斤。母亲生下我,体重九斤,给起个九斤的名字,逐渐大了,感觉不妥,又按家谱起了名,在曾用名仍有备注。
不知校长感觉新鲜,生下来就九斤,不知智商如何?抬头看了看我,问我能数到十吗?于是我便数了起来。校长说:“行了,录取了,回家准备一下,等待开学”!
母亲带着我回来,走出了学校,我便跑了,找伙伴掴四角去了,母亲喊了几声,没见回音,也就回家了。
原来家里热闹,父亲遭批斗,家里变得冷清,母亲用帆布给我缝制一个书,两个姐姐上学都是布书包,家里还有妹妹,在母亲身边。
家里门庭冷落,只有广瑞哥参加劳动,还要给父亲写检讨,母亲在家伺候一家老小。大姐初中要出去串连,母亲担心,不让她去,母亲劝说不听,父亲还打了大姐,仍然没阻碍大姐的革命行动,大姐也学着四咦,剪了个小分头。
上学不像现在,每天只上半天课,除了学习小组,就去矿上捡煤核,在矿区玩,也经常惹事,被人找到家,母亲还得说好话,把人劝回。
告状的人刚走,父亲一个朋友,带着儿子来家,让母亲理个发。母亲看呲着一嘴芝麻牙的孩子,便问了一句:“剪什么头”?那人便说:“给剪个狗头”!那人说的“狗头”就是当时的小平头。
母亲拿出推子和梳子,让孩子坐在椅子上,孩子还小,只能坐在板凳上,将头推完,那人领着孩子回家了。
记得一天下午,王老师来家访,赶上我在家,便迅速钻进院前的大坑,盖房后,院子没整好,前面有个坑,父在在上面搭个瓜架,夏天爬瓜秧了,冬天搁柿子,我跑瓜架下藏着。
家访的老师,是母亲当家侄女,我应叫她表姐。只听王老师说:“大姑,金子不好学习,在班里淘气,往天窗放土,让人一推门,弄人一身土”!母亲听了,要加紧管教,这孩子太淘气了”。
不知道母亲已重病在身,王老师家访完,又对母亲说:“大姑,您也要注意身体,看您脸色不太好”?母亲没什么,只是一手掐着腰,把王老师送出门外,等母亲回来,我已经从瓜架底下爬上来了。
母亲说:“等回来告诉你爹,让他好好管管你,我没那心气了”。说完,母亲回了屋,躺在炕上。
父亲回来,母亲并没把老师家访的事,告诉父亲,而是说;“广瑞不小啦,该娶媳妇了,弟弟妹妹还小,要支掌着这个家,还得要有人?
母亲的话,父亲放在心上,几天之后,父亲托矿上的好友,从平原给介绍个姑娘,姑娘成份高,特殊年代,讲究成份,姑娘贤惠,也是根本人家,事情定了下来。婚事讲究新事新办,把姑娘给广瑞哥娶回家,母亲瞧着儿媳妇,脸上露出笑容。
母亲的身体,一天天加重,而且干瘦,脸色发白,还坚持为家人做饭,洗衣服。嫂嫂进了门,母亲感觉轻松了,心情舒畅了。
可没几天,母亲病重,被送进当地卫生院,当时叫李各社卫生院,刚搬到河的南边,不走吊桥了,院的新址有一排白色病房,母亲就在白房子里,条件比较简陋,有二医学院下放的医生,医术还算高明。
母亲住院时,我也去看望母亲,也刚入学三年级,也不懂母亲的病情,只是跟着去,没有问候语言,现在想起,还是好好学习,不惹母亲生气。
看了母亲微弱的身体,我的心踏实下来,不能总贪玩儿,把学习搞上去,不辜负母亲的希望。
母亲病重的身子,有嫂嫂伺候,嫂嫂也有身孕,看着嫂嫂笨重的身子,也不落忍,母亲还是自己动手。
大侄女出生,母亲非常高兴,别看是孙女,也是一代长孙女,母亲托着病重的身子,还抱抱大孙女,孙女冲奶奶笑,母亲露出笑容。
一天早上,嫂嫂做的早饭,小米饭,豆面汤,切了一盘子咸菜,放在地桌上,吃完饭,该出工的出工,该上学的上学。母亲在炕上躺着,听着孩子们吃饭声,我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父亲,父亲做在八仙桌上吃饭。
突然,母亲嚷了一声,感觉不好,父亲急忙上炕,抱起母亲,母亲看了父亲一眼,又望着孩子,闭上了双眼,广瑞哥呼唤着母亲,急忙上炕,抱着母亲连喊“妈、妈,姐姐也哭着喊着“妈妈”?
父亲下炕,坐在椅子上痛哭,看到母亲走了,我含着眼泪,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心里非常难受。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还有个妹妹刚到上学的年龄…。(完)
作者简介:陈广祥,北京房山人,文学爱好者,也曾发表过文章,现为房山作家协会理事,西潞街道写作协会秘书长,《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渤海风杂志签约作者,老舍文学院学员,曾与人合作出版《金色年华》散文集,仍热衷于文学事业。
“伟大征程杯”红军长征出发90周年征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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