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甘溪说句话

宿云胜

一

    到保靖甘溪村走了一趟，这个复兴镇西南部凤巢山下上千亩的油菜花开得轰轰烈烈，山上的梨花、桃花竞艳。晚上，想到甘溪这两个甜美的名字，经不住搜索一番。博雅地名网弹出两页纸，不多不少35个，浙江省4个，四川省4、江西省3，湖南省10个，湖北省4个，贵州省9个，安徽省1个。这仅仅是用360度搜索的。其中湘西永顺县和泸溪县的都未进去。甘溪，记录太多中国人对幸福生活的梦想。

    从香火山山中逶迤而来的甘溪河从村前潺潺流过，义无反顾进入西乡河（清水江），再到江口汇入酉水河。村前的大片田地因甘溪而保收，“保靖粮仓”享誉大湘西。

    甘溪走水路到县城迁陵镇，多行走10余里山路到马洛村乘船去。旱路从马洛村过河，走复兴场去，需要一个多时辰。土司时代的保靖宣慰使的地盘，有保靖全境之外，现龙山县南部区域、花垣县部分地域，当为其管辖之地。

二

    到甘溪村次数不少。今年3月23日，因保靖县首届美丽乡村健步走活动暨凤巢山片区第二届油菜花节在这里村举行，又去了甘溪村。在村子里走走停停，看看听听作为我自己的功课。

    在村里，见到县人民政府立碑一方，用手机拍下来，细细研读。碑文说。

    洛浦古城遗址：位于保靖县城西南20公里的大妥乡甘溪村，地处清水江支流甘溪河西岸的一级台地，地势平坦、群山环绕。城址周围分布风筝坪、隘门口、荷花池、金銮殿、土城墙及土司墓群等遗存。据《保靖县志》记载：“县西南有地洛浦县，先天二年分大乡置以县西洛浦山为名（元和志）。洛浦天授二年（公元691年）属溪州，十年改属锦州（旧唐书地理志）。案县治西南有地、西洛其在即甘溪。凤凰山下有土司旧城，疑即“洛浦废县”。遗址现残存面积约15万平方米，城址布局尚可辩识。洛浦古城遗址是研究武陵山区土司制度及土司文化的重要实物资料，对研究土司时期经济、政治、文化、军事、土司制度等具有重要意义，现为第九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以金銮殿遗址外缘为起点，四向各至200米处。建设控制地带：四向各至保护范围200米处

    湖南省人民政府于2011年1月将洛浦古城遗址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看完这块保护碑，心里总有些疑惑无法解开。

    一是洛浦县何时建立。按照县志转引元和志记载，保靖这块土地上，“先天二年”前属于大乡县，“先天二年”将大乡县分开，建立洛浦县，县治所在洛浦山。网上问问度娘，先天二年为公元713年，当年十二月初一，唐玄宗李隆基改元开元 ，先天二年和开元元年是同一年。“天授”为武则天顺圣皇后年号，二年为691年。两本志书对洛浦县的记载颇有不一致地方。我不是研究文史之人，仅仅存有疑惑而已。

二是洛浦与土司制度。隋唐时期，封建中央王朝在边疆及少数民族地区，设立羁縻州郡，“树其酋长，使自镇抚，以达其以夷治夷”(《新唐书卷四十三》)。

彭瑊，湘西彭氏始祖，楚表为溪州刺史。彭彦晞后梁开平一年（907年）自表为溪州刺史。领大乡三亭二县，管辖峒民。天福年间（公元939年），发动溪州之战，降楚加授检校太保。自此，湘西八百年土司制度就此建立。

    三是彭鼎与洛浦、甘溪。《保靖司宗谱》载：鼎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九月，为保靖宣慰使司彭朝柱长子，壮年袭职。据其墓志铭，“靖治环绕皆苗，种类杂处，负嵎窃发，出没无常，公之先旋剿旋叛，迄无宁晷。至公起，而大者威之，小者怀之，不数年而诸苗悉平，除恢复先翼、飞锐并忠镇、顺义、凯旋之五旗同入版图焉，而苗患悉〔平〕矣。靖治三十里外，地名甘溪，土沃民殷，俗则骁悍难驯，更因连诸苗，为辅车之势，患莫大焉。公之先议剿议抚，卒未有成。公于乙卯秋率股肱心膂之众，拔巢蹈阵，以身亲之，越四月乃下弦之期，悉命诛除，更易其名为'威镇庄'，而内患平矣。”

    彭鼎与甘溪的关系似乎就是一份反抗和镇压的关系，也许彭鼎死后葬于甘溪，也是为了威镇。

彭鼎墓已经作了发掘，三棺完好，排列于穴内，中为彭鼎，两侧分别为正印、镇卫两夫人，出土物铜铙、金币等物。

现在，修复的墓茔石头崭新。山上的一切事物静静俯瞰甘溪村花开花落，日新月异。

三

    上个世纪60年代，一场造田运动在甘溪兴起。父老乡亲们，从甘溪河里将一个石头抬到午后的山上，把房子一栋一栋搬上凤凰山。

    原来的屋场开垦成良田。可以想见，当年，甘溪河两边一马平川，春夏之际，黄澄澄的油菜花耀人眼帘；秋天到来，稻谷成熟，另一番醉人风景。

    依然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风吹到凤凰山下。因为寨子在山上，不通公路，生产生活都十分不易。村民陆陆续续把房子搬下山，或者在山下新修砖房子。

    2021年5月省委组织部到甘溪村开展乡村振兴工作。

一个既成的土家族村寨，如何凤凰泥槃是真正的难题。一些建筑美术家认为在新农村建设过程中，要将乡村建筑美学应用到建筑设计、社区规划、文化传承、环境保护等方面，创造出更加独特、可持续且具有深厚人文内涵的乡村社区。

把当地的历史和按照“支部领建、村民自建”的模式，除就地取材外，村里提供水泥、沙子、青砖等原材料，并派出技术人员全过程跟踪村民改造，指导村民运用智慧自己改造自家庭院。

全村没有高墙大院，屋前的小矮墙，甘溪河里的卵石和火砖成为主要材料，因地制宜，各建其态。矮墙上大大小小的花钵里，映山红、兰花、发财树、玉树、石榴、火棘、三角梅、绿萝、吊兰、虎尾草等等，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村道一个角落，闲置的石磨、犁耙、碓臼，静静诉说过往的岁月。庭园改造的鹅卵石就地取材于甘溪河，老物件都是收集拢来，磨盘、犁等等全部旧物再用。

寨子中一条小沟，污秽不堪。现用河卵石砌堤，顺势处理成几截古树造型，增色不少。

村民老伍在园子里设计一个动力装置，5个高低不同的水缸形成跌水景观，把水龙头按下去，花坛会有高高的喷泉。

四

    保靖是以土家族和苗族为主。

彭鼎时代，“靖治环绕皆苗”，这里的苗恐怕也包含很多少数民族。今天的甘溪村，周边村聚居大量的土家族，苗族聚居的花垣县离此很近。这里走出一位老领导，是那个时代的一个风云人物。对这位老领导，我听闻过传说，2000年左右，全国开展“三讲”教育，老领导抽调到本省另一市当组长，要求极为严格。某年，他回乡指导工作，80多岁的人，精神很好，要求也极为认真，遗憾的是讲话声音小，难以听清楚。当年在县委办搞服务，一日到县档案馆查阅资料，无意中看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本子，记录当年在甘溪村召开县委常委会的情况，会整整开了两天。

的确，400多户1600余人的村子，在全县170多个村中，只能算个小村，但是土家族、苗族、汉族等多民族共37个姓氏杂居。见过世面的不少，加上很多年治理不力，“甘溪人过河，各人婆娘各人背”已经成为周边对甘溪人印象的概括。

省委组织部驻村工作队带来政策、也带来观念的更新。在甘溪村，叫刘宏霞的女支部书记，婉拒了浙江公司30万的年薪回村做当家人。在坚持“村庄治理没有旁观席，人人都是参与者”的前提下，工作队和村支两委把提振村民参与乡村振兴的精气神摆在了首位。用“一次次踏入群众门槛”，实现“一步步走进群众心坎”，建立起自下而上、村民自治、农民参与的乡村建设实施机制。以充分尊重村民意愿为前提，从村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出发，制定了以“红十条、蓝十条”为主要内容的村规民约，建立“红蓝榜”公开褒先进，晒劣迹，引导村民人人遵规、人人守约。

    甘溪面貌不再是过去那个甘溪。先后荣获第三批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名单评、省乡村振兴示范创建村、省民族乡村振兴试点村、省民主法治示范村、省文明村、省和谐社区示范单位、省乡村治理示范村等多项荣誉。去年，甘溪村的村集体经济收入达到156万元，较2020年增长30倍，并带动村民户均增收7800余元。

    如今的甘溪，甘甜的生活如溪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