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的“九百六”
文/樊卫东
近日读了《百年百篇经典散文》,看到铁匠叮叮当当打铁的细节描写,让我想起先父在“九百六”蘸钢钎子的经年往事……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符山铁矿正是生产开采的鼎盛时期。符山海拔850米的地方是符山铁矿二采区、黑得峧是三采区;海拔960米的地方是符山铁矿的第五水泵站,它负责向符山海拔1100米的作业区供水。木井公社采矿队住宿就驻扎在五泵站,大家习惯称这里是“九百六”。当年我的父亲是木井公社采矿队的一名铁匠,除挣得上缴给生产队里的工分以外,一天还有几毛钱的生活补助。
每逢学校放秋假,父亲就会接我到矿上割草。说是割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割多少呢?或许是父亲想让我来矿上,改善一下伙食吧。当父亲上班前,把我领到草长得肥美的地方。再三嘱咐我,听到开矿放炮时的喊声以后,要记得躲炮,以免被炸飞的石头伤了自己。然后父亲沿着羊肠小道,往采矿作业区走去。父亲走后,我割一会儿草,玩一会儿。玩罢一会儿以后,再割些草。中午下班后,父亲便来叫我,看到我割得草多时,父亲会夸奖几句;看到我割得草少时,父亲便笑着说我贪玩,割得草捆是个“小老鼠”。这时父亲便蹲下身子,紧三活四割些草,然后把草捆拼大。扛上草捆,到九百六驻地附近将草晾晒。
午饭过后,别的叔叔们都午休了。父亲也不休息,告诉我他中午要去割草的地方,嘱咐我睡醒后,再去约定的地方去割草。我天真地问父亲:“爹,您咋不瞌睡呢?别的叔叔都睡觉呢”。父亲只是笑笑,便出去了。
正是因为父亲的“不瞌睡”,我们父子俩割的秋草卖到西戌村饲养院挣的钱,日积月累还清了买房的欠款;正是因为父亲的“不瞌睡”,我们兄弟姊妹的学费才有了进一步的保障;正是因为父亲的“不瞌睡,我们家的生活,一点儿一点儿好起来!
有时不愿意割草了,父亲也会带我到采矿作业区。在石头垒成的屋子里,父亲生着炉火。风机把火苗吹得旺旺的,然后把钢钎放进炉膛,再用钳子夹住盖子把火盖住。不断点炭㧤火,只见父亲把火红的钎子往铁砧子上一放,左手握紧钎子,右手随即拿起一只小锤。这时候,父亲旁边的叔叔抡起一个大锤,随时听他指挥。
接下来,父亲的小锤落在那,叔叔的大锤就轧向那。小锤响一下,大锤轧一下;小锤响两下,大锤就轧两下。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锤声,还有抡大锤叔叔的嗨嗨声。叔叔嗨一声,大锤当“当”一声。顷刻间,钢钎就在锤打中,慢慢变黑。铁砧下面便会落下不少铁皮。此时父亲就又把钢钎,继续放火里烧,几分钟后,再次拿出来锤打。
随着锤起锤落,火星四溅,三五分钟后,钢钎的刃口基本锤成。趁着钎子的热劲儿,父亲还要用剁子将刃口的多余部分剁掉,随即父亲拿起火锉,在刃口精心打磨以后,便开始蘸火。
蘸火,是考验铁匠技艺的关键所在。蘸火,就是把钢钎刃口去水里冷却,蘸火的好坏,会影响到钢钎的使用效果和寿命。蘸火时,要根据钢钎的颜色,选择沉水的时机,蘸得早了,钢性脆,钢钎刃口易折断;蘸得迟了,钢性软,钢钎刃口会卷刃不快。父亲多年的日积月累,早已将蘸火的诀窍掌握在胸。经父亲蘸过的钢钎,都是经久耐用,受到工友们发自内心的的肯定。在生产队三番五次地阻拦父亲到采矿队上班时,公社采矿队领导聂伟昌亲自出面协调,邀请父亲到采矿队上班。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也离开我们七年有余。但父亲的勤劳精神和对铁匠技艺追求的执着深深地影响着我。《百年百篇经典散文》瞬间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让我久久难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