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俗小说《赫哲密码》

——欧阳如一

第十章：诀别

冯国庆要到黑龙江农垦建设兵团插队的事情他和姐姐冯秀兰本来是想瞒着父母的，可母亲很快就知道了。首先是三妹冯秀松的同学韩淑珍总来家里玩，这女孩十几岁就常来家里玩，还和冯国庆演过《京戏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和小常宝，母亲就问她：“珍珍，你长大愿意嫁给你哥哥不？”她眨巴着大眼睛说：“那他得是解放军。”现在冯国庆已经是解放军——穿军装的工人，没有领章帽徽也差不多，母亲又问：“珍珍，你长大愿意嫁给你哥哥不？”她红了脸说：“阿姨您说啥呢？”就好长时间不来家玩了。可这些天她天天来，还和冯国庆唱“啊朗赫呢哪”，说她明年毕业也去黑龙江插队，啥叫“也去？”母亲问冯国庆，冯国庆还瞒着母亲，说：“噢，我们班插队去三个地方，内蒙军马场、山西大同、黑龙江北大荒，她就说她也去。”母亲说：“秀松说她可能参军，她爷爷是老红军，我想她成咱家的儿媳妇。”冯国庆说：“她长得不漂亮。”母亲说：“她还不漂亮？”儿子虽然已经十八岁，却还没长大，对女孩没一点想法。接着是儿子的同学总来找他，在门口探头探脑，不进屋，母亲说：“甫志高你鬼鬼崇崇不进来干什么？”甫志高——谢志远说：“大姨，有人在给甫志高平反，说许云峰才是叛徒，过去的事情真说不清。我们不就要下乡了吗？也有参军的，还有独生子和身体不好留城的，就想在一起聚聚，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女生，想和国庆联系又不好意思。”母亲一听就乐了，说：“这事儿阿姨支持。”冯国庆就经常出去，有一次他带回来“北大荒知青”的合影，班上五十多人大多数申请去北大荒，就因为那边“棒打狍子瓢舀鱼”，只批了八个，母亲看了照片说：“卫平你在他们那里混个啥？”老大冯秀兰也有点反常，她嫌家挤常住单位宿舍，最近却长住家，把自己关在小屋做被褥，她已经二十三了，是不是有对象了？做婚被还是早了点，至少得做成花被面，而不是素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和那个马良断绝关系——人家有老婆，别看他给冯国庆办了那么大个事儿。母亲说：“兰，这被子是不是做得太厚了？”冯秀兰说：“黑龙江冷。”发现说走了嘴，改口道：“北京会来黑龙江的寒牛。”她说得是“寒流”，想逗母亲乐，母亲警觉道：“你妹妹也要到黑龙江插队，我不同意，离家太远。”冯秀兰说：“她也快了，您没看韩淑珍总往咱家跑？”母亲还想让大女儿找区革委会主任马良，又想自己还有五个女儿总不能都求他，他又不是自己的姑爷，想想也就算了。就在北京市第66届知识青年奔赴广大农村的前一周，冯国庆的班主任和校长在班长李向阳的带领下来到了冯囯庆家，校长秦丽华曾被剃过阴阳头又获解放，可脑袋上还包着个纱巾，说：“国庆的父亲母亲，今年学校三届学生一起分配，事情太多，我来得太迟了，不过还来得及。”冯国庆父母没听懂，请老师们坐。秦校长说：“国庆很聪明，上次把黑龙江来北京串联的红卫兵直接带到了我们学校，都是各县市的头，对推动黑龙江的文化大革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儿子干了这么了不起的事儿？可他站在一边像犯了错，冯国庆的母亲说：“他是好自作主张。”“他那叫当机立断。”秦校长说：“国庆很好学，他在研究赫哲族密码，淮海战役时期有一次国民党的军队想偷袭我军，被我军潜伏的情报人员用赫哲文字把消息传了出来，避免了十五万人的伤亡，我原来当过通讯兵。”冯国庆的继父想起了儿子的生父、自己的前东家，他真可能是潜伏在傅作义身边的地下党，他懂赫哲文字也许传出情报的就是他，要不然他不会留下那句话：‘保存好那个小本子，它关键时刻能证明我的身份’，可他人去了香港，如果他的上线出了问题这事情就说不清了，据说这场运动暴露了好多国家机密让台湾那边来了一场大清洗。秦校长说：“国庆高风亮节，让出了兵工厂的名额去黑龙江插队，就是要好好研究赫哲族的语言和文化，志存高远，我们理解、支持。”“啊？”冯国庆的父母惊得合不拢嘴，他父亲说：“我们不理解，不支持，当工人也是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他母亲说：“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能在北大荒扎根。”秦校长看看冯国庆的班主任和像犯了错的冯国庆，意思是：“你们看，我来对了。”说：“这就是我一进屋就开宗明义的原因，我虽然来得太迟了，不过还来得及。冯国庆那个名额我们只保留到今天，我来就是要和你们确认。”冯国庆的父母又说：“我们不同意。”冯国庆在一旁嗫嚅道：“妈、爸，我必须去，因为死了人。”全屋的人都不知道冯国庆在说什么？死了人？怎么死的？跟你有啥关系？冯国庆的姐姐冯秀兰说：“妈，爸，你们别拦着了，要不真会死人的。”第三天一大早母亲就把冯国庆叫了起来，让他在厨房吃了他最喜欢吃的油炸糕和煎荷包蛋，对屋里说：“他爹，你也起来吧？咱们送大儿子上火车。”父亲好像翻了个身说：“你和老大去吧，我就不去了。”母亲对冯国庆说：“你爸生你气了，进屋跟他说个再见。”冯国庆在门口说：“爸，我要走了。”屋里说：“嗯。”就不再有动静。母亲说：“看来你爸真生你的气了。”就和大女儿提着儿子的行李下楼，他的五个妹妹在后面跟着。他们在走廊里就碰见了邻居也在送他们的儿女，他们下了楼见到一个个用自行车驼着行李和儿女边走边说话的人，他们出了大院发现满大道都是祖孙话别、父母兄弟姐妹相送的情景，他们边走边汇入一条条浩浩荡荡的知青的洪流，来到站前广场全是人和印有各个学校名字的红旗，冯国庆拿过背包和旅行袋说：“妈，姐，妹，你们就到这儿吧，我走了。”母亲对他的女儿们说：“你们五个小的回家，老大跟我送你弟弟上车。”这又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串联，上次大串联是由全国各地涌向首都北京，这次大串联是由全国各个城市涌向中国农村；上次大串联历时半年，发动总人数1300多万人；这次大串联不知道要发动多少人历时多久？它最早发端于一个叫“邢燕子”的人，不过是读书人自由择业的方向之一，此前农村青年“小初高”毕业后都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留城工作也正常，可从邢燕子以后它就成了一种政治导向，直到城市青年初高中毕业都得去当农民，可这对尚未成年的他们不能不说是一次历险，而对他们的家庭也可能是诀别，因为必须扎根，回来无望，知青们的火车就几次被家长们拦住，车上车下哭声震天。“你爸不送你是生你的气，为了让你留下咱们全家想尽了办法。”母亲又这样对儿子说。火车终于启动，冯国庆的眼泪像大雨倾泻在车窗上，眼前已经看不见什么。“幸福大楼，咱们家！”有人喊。冯国庆赶紧擦干眼泪，他要看它最后一眼。火车过东便门铁路道口放慢了速度，有人说：“冯叔！”跑到冯国庆座位上说：“国庆，我看到你爸了，我把我的花扔给了他。”冯国庆赶紧跑到另一侧的车窗，只看到了一个越来越小的驼着背的身影，这个身影从他记事起就驼着他并且喊过他“小少爷”，这个人第一次生他的气。

男播简介：铁微(王尽量)  河北省廊坊市金融系统青年联合会常务副主席。爱好广泛：酷爱运动，杨式和吴式太极拳第六代传人。喜欢文学艺术、文学创作，曾在新华社《瞭望》周刊，人民日报《市场报》、《经济日报》、《金融时报》、《中国政协报》、《经济参考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爱好诵读，影视片配音，配音秀达人。曾在多家媒体平台担任主播，发布多篇文学作品。

主播简介：玉华，河北怀来人，现已退休。爱诵读，喜读书、好旅游。用声音传递真善美。担任多家平台主播。播讲长篇小说《南阳月季》《北京的雪》《大同的风》《信与爱》《赫哲密码》等作品入驻喜马拉雅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