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无法参赛
教导处又传来征文启事。想到是市教育局联合省晚报社面向全市中学生的征文，档次不低，主题还是岭南文化传承，很有人文味，要是获奖了，对获奖学生的鼓励性应该不小，语文老师文逸决定马上组织学生参加。
竞赛性征文不是人人都能写，文逸老师照例从任教的两个班中各选五个作文水平相当高的学生去参赛。
“虽然我不是什么名作家，但也写了二十几年，只要过了我这一关，至少能获二等奖，即使顶多只能获二等奖，即使只有三个学生能获二等奖，也能让获奖学生的档案增色不少了。”文逸想，“至于我自己，倒无所谓，文某从来不喜欢这种急功近利式的应试教育，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去热衷自己的文学世界。”
但六班的梁萱和杜红，七班的欧阳林却鼓足了勇气似地跟文逸说能不能不参加。
梁萱、杜红和欧阳林可是最有希望拿到二等奖的，文逸感到愕然：
“怎么回事？以前你们可都很积极参加我交给的征文任务，而且你们还是我的课代表啊。”
梁萱说以前都是生活类和学习类的题目，平时也写多了，就算临时没有灵感，也可以虚构，但这次要写的是传承岭南文化，她根本没去看过岭南的什么景点。杜红和欧阳林立即说他们也没去看过。
“你们不是想偷懒就合伙骗我吧？”
杜红一副委屈样说：
“老师，您别忘了，我们都是住校的，每天早上六点半开始就被迫窝到教室里，晚上九点半结束晚修后才能回宿舍，去厕所和吃饭以及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周六早上还要参加周末托管，周六下午才能回家，每科的老师还布置了周末作业，星期天晚上六点半前就得回到学校，我们拿什么时间出去玩？就算没有那么多作业，可我爸给我报了舞蹈兴趣班呢。”
梁萱说她妈硬给她报了个声乐班。欧阳林说他爸倒没给报什么兴趣班，但他得帮妈妈带弟弟。文逸不解：
“既然你们功课那么紧，父母还要你们做家务？”
欧阳林瞪起质问的眼神：
“亲爱的老师，你以为我们都是出身于富贵人家？我们学校大多数学生的父母都是普通打工者啊，就算是生在富贵家庭，学校德育处不是常要求我们再怎么忙也要抽时间做点家务吗？不是教导我们说不孝的人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没用，而且会危害国家和人民吗？”
“小学时，作业不多，父母总该带你们出去玩过几回吧？”文逸问。
梁萱说小学时父母倒是带出去玩过几次，却是去公园和游乐场；父母的文化不高，没去看过名胜古迹。初一以后，作业多了，还报了兴趣班，更没时间出去了。杜红和欧阳林说他们是外省人，才下来没几年，父母文化也不很高，又不了解什么岭南文化，就更没去看过了。
初一时，学校倒也以研学的名义组织学生去市里游览过两次，但看的却是科学馆和近年来的建设成果展，跟传统岭南文化的关系并不密切，文逸没去提这一茬。
被将了军似的文逸很想搧自己几耳光，心想自己也是贫苦人家出身，怎么教了二十几年书以后就忘了即使发达地区，也还有不少贫穷家庭？并且还忘了忠孝之本？
但文逸不希望学生失去高级别的参赛机会，说他去搜集一些有关岭南文化传承的资料和范文打印出来给他们读熟，然后模仿着加以发挥就行了。
梁萱投来疑惑的目光说：
“光看资料和模仿范文，哪有真切的感受？你不是常要我们写出真善美来吗？”
文逸用手掌打了自己的额头三下，立即宣布：
“好吧，以后方便时再参赛。”
第二天，文逸对六班和七班的全体同学宣布了个决定：
“今年增加了物理科，所以你们每星期的阅读课就只剩下一节，这一节课得阅读教材规定的名著，因为期中考和期末考都要考到，共八分呢。本来你们的课外活动时间就几乎为零，这下连自由阅读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我决定牺牲一节语文课，每周一早上的那一节语文课就用来阅读你们自己喜欢的小说或散文，反正星期一早上你们也没精神听课，就看你们自己喜欢的书吧。周末回去要想好带什么书来看。至于我的教学进度嘛，大家不要担心，我多一点精讲就行了。文科类的内容，一节课拉成两节课也行，两节课缩成一节课也可以。只是我既然冒着被学校批评为擅自改课的风险来方便你们，你们可要读出点效果来，以后作文时别再说套话了，别总是扶阿婆过马路或好同学帮你们走出了考试失败后的情绪低谷，不要再去抄道法课本上的事例和道理了。”
学生们会心地嘿嘿而笑，萧荆心里一阵阵地苦笑：
“我也只能这样给你们减负增收了。”
（2023、11、26）
作者：吴晓锦，男，广东省作协会员，广州市南沙区珠江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