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品赏贵州著名作家吴勇老师的长篇历史小说:《国之宝桢》第一百一十二辑「飘舞的剑」(6011辑)

八
中饭是丁宝桢的家常宴请。围着圆桌就坐的客人有:成都将军恒训、布政使刘齐、督标总兵秦心广、候补道唐炯。主人只有丁宝桢和他的女儿丁体娟、女婿刘章。
丁宝桢:“这是小女丁体娟,女婿刘章。”
丁体娟、刘章:“见过各位叔叔。”
恒训:“制台大人,听说你好象有五个公子,何以不见一个入席呀?”
丁宝桢:“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外面做事,老幺太小,在外面玩耍呢。”
恒训;“再小,也该有十几岁吧,过几年就成人啦,四川人不是说,‘宁愿欺老来穷,不欺鼻涕龙’吗?叫来叫来,叫来看一下。”
丁宝桢:“真的太小,入不了席的。”
恒训:“有多小我们都要看一下。”
丁宝桢:“好的好的,如玉,把老幺抱过来见一下恒将军!”
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走进屋来,笑嘻嘻地对小孩说:“老幺,快给恒将军做一个飞吻。”
那小孩听了,将手放在嘴角,又一伸开,再格格格地笑。
布政使刘齐:“恒将军看赏!恒将军看赏!”
恒训:“应该,应该,可是,我今天没有带银子来,可怎么办呢?也罢,就赏这个扇坠吧。”说话间已经从自己带来的绢扇上摘下了那枚玛瑙红扇坠,递给了小老幺。
丁宝桢:“这怎么行!我听说将军这个扇坠来自暹罗国,价值连城,不能要不能要!”
恒训:“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们的小老幺的。我索性讲个意思,把小老幺拜寄给我做干儿子好不好?”
丁宝桢:“这个……不好吧。”
恒训:“什么好不好!莫非我的这个职位不够格吗?”
丁宝桢:“不是这么说,是小老幺已经有干爹了。”
恒训:“是吗?是谁?”
丁宝桢:“这个,就不必说了吧。”
恒训:“不,你不说出来,那就是没有,没有你又不肯拜寄给我,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不是?”
丁宝桢:“将军这么说我就不得不讲了。小老幺的干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们在座的川南候补道唐炯唐大人。”
唐炯甚感突然。——事前并没有过小老幺拜他为干爹的事。不过他从丁宝桢递过来的眼神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说:“是呀,我也是前天才收了的干儿子。很对不起了恒将军!”
那个年轻美貌的妇人——丁宝桢的续弦夫人张如玉也十分知趣,乃对小老幺说:“去,叫干爹!”
小老幺好听话,马上又是格格格的一笑,叫道:“干爹!”
唐炯接过小老幺,在他那苹果般的脸蛋上吻了一口。
恒训:“哎呀,馋得我流口水啊!”
丁宝桢:“什么干爹不干爹啊,将来都要让伯伯叔叔们帮忙呢。”
恒训:“这又有什么?我爱讲人家的老话:‘给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同僚之间只要互相照应,对下一代的关心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了。是不是呀,制台大人?”
丁宝桢:“好说好说,我们喝酒吧。如玉,你带老幺出去吧。老五,给叔叔们斟酒。”
丁体娟打开了一瓶酒,却是异香扑鼻,在坐众人全被陶醉了。
丁宝桢:“今天此酒,却是我的干亲家从贵州茅台带来的,菜也不是很好,不成敬意。我先敬大家一杯。请!”
众人喝了酒,一时无语。——大家都被其醇香美味所感动。
督标总兵秦心广叹了一口气,道:“平生喝过的酒千千万,今天才真算是见识到极品了!”
布政使刘齐:“此酒真可谓独树一帜,不同凡响。请问唐大人,这种酒就只出在一处了么?”
唐炯:“据卑职所知,只有在贵州的茅台镇,才可以生产出这种酒。有人请了茅台的酒师出去,在其他地方按照茅台酒的方法酿酒,就是酿不出象茅台酒那样好的酒来。什么原因呢?茅台的老酒师们说,他们茅台的天上有好种!”
恒训:“既然这样的好酒就只有那里酿得出,我们去那里买就是了。有路去那里吗?”
唐炯:“在川南合江县那里,有一条从贵州淌下来的河名叫赤水河,过去乘盐船朔流而上,可以一直开到茅台镇。”
丁宝桢:“现在不行了吗?”
唐炯:“卑职这次本来也是乘船下来,但是来到半路的时候河道岸石崩塌,已经不能通过,我是改走旱路回来的。”
恒训:“只要有路可通,总是可以派人去买的了。我将军府将来就专用茅台酒了!”
丁宝桢:“我虽然是贵州人,也是在三十四岁那年才第一次到了茅台,第一次喝上茅台酒。也就是那一次,就认识了我的这位干亲家,一认识我们就共同干成了一件事情,那可是一件值得永远记念的事情呢!”
恒训:“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唐炯:“我来说,那一年是咸丰三年,我进京赶考,在茅台镇遇见了当时也是进京赶考的制台大人……”于是向恒训作了以下描述——
赤水河边茅台镇,黔北地区最重要的水陆码头。石板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一家家的杂货铺,卖的无非油盐柴米酱醋茶,锅碗瓢盆绸缎布。应有尽有,一片繁荣景象。
唐炯在热闹的码头上尾随着丁宝桢。丁宝桢正在一边漫步一边思索着什么。突然,丁宝桢忽一拍手:“有了!”
跟在一旁的书童:“我知道老爷会有的。”
丁宝桢:“啊,不行,还不行。”
书童:“怎么又不行啦?”
丁宝桢:“这对对联呀,有它严格的规矩,不好做的。”
唐炯觉得是互相认识的时候了,便道:“尊兄请了!”
丁宝桢:“尊兄请了!”
唐炯:“小弟名叫唐炯,今科进京赶考的举子。请问尊兄尊姓大名?”
丁宝桢:“原来是唐炯兄,小弟名叫丁宝桢,也是今科进京赶考的举子。我们的学友了!”
唐炯:“正是正是,宝桢兄,我们借一处说话。”
他们来到赤水河边一棵大树下,这里有小桌小凳,摆摊的一个中年妇女早已为他们摆上了一壶酒两个杯和两碟凉菜。
唐炯:“我们先喝第一杯酒,宝桢兄请!”
丁宝桢:“唐炯兄请!”
二人对饮毕,唐炯:“宝桢兄,刚才你在酒楼上拍案一呼,好有英雄气概!当时我也在场,又见兄欲应那副对联,所以一时未有打搅。刚才听宝桢兄叫一声有了,果然有了么?”
丁宝桢:“只是有了七、八分,好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让我写来请唐兄定夺如何?”
唐炯:“小弟才疏学浅,敲敲边鼓而已。”
机灵的书童早已为他们摆上了笔墨纸张。
二人切磋了一会,将对联定了下来,相视一笑。
他们来到了“祖传茅台美酒楼”。
书同趾高气扬地:“小二,磨墨,拿笔来!”
店小二应声抬了一个木盘出来:“来了来了!”
书童:“你龟儿子好机灵,乍会晓得我们老爷会应对呢?”
店小二:“美酒楼的店小二不机灵的话早就被开除了。哪位爷大笔一挥呀?”
丁宝桢:“唐兄你来。”
唐炯:“仁兄主撰之联,岂有小弟越俎代庖之理!仁兄快写吧。”
丁宝桢不再客气,提起笔来,往墙上那幅空白的红纸上一挥而就
。
宏图大业沥胆披肝环宇英雄称颂
丁宝桢刚写完,身后早有一人朗朗念道:“茅台美酒空前绝后天下极品至尊,宏图大业沥胆披肝环宇英雄称颂。好,对得好!先生,小弟这厢有礼了!”
丁宝桢:“先生是……”
店小二:“这是我们美酒楼的老板。”
老板:“鄙人名叫赖期昌,正宗茅台美酒坊第三十五代传人。先生果然是才高八斗,竟一举应了此联,却是了啦我赖期昌多年的一个心愿。谢过先生了!”说罢施了一礼。
丁宝桢:“不过是即兴对之,不足挂齿。”
赖期昌:“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丁宝桢:“在下丁宝桢,这位是唐炯,应对之联却是我们俩共同撰就。我们俩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这位却是小价。”
赖期昌:“啊,丁先生,唐先生,两位先生既然应对了此联,便请到舍下风光三天,然后,五十两白银一分不少奉献。我们走吧,两位先生。”
丁宝桢:“我们定的船就要开了,赖老板盛情我们心领,白银越不敢要了!”
赖期昌:“若是这样,赖某也不敢耽误两位先生的行期。请两位先生先去码头,我随后就来。”
赤水河茅台码头。
赖期昌在码头与丁宝桢和唐炯告别,令人抬来了五十两纹银,还抬了一箱茅台酒和一桌丰盛的酒菜,统统送进了船仓。
客船开了,丁宝桢与唐炯在船上挥手与赖期昌告别。
流水悠悠,美酒之都茅台逐渐消逝在朦胧雾霭中……
恒训:“这么说,宝桢后来的飞黄腾达就是得益于这副对联和茅台酒了!你看,宏图大业沥胆披肝环宇英雄称颂,何等的气势如虹!”
布政使刘齐:“人家那上联本来就出得好。你看,茅台美酒空前绝后天下极品至尊,非制台大人此对不能对也!”
督标总兵秦心广:“要我说呀,茅台美酒楼的老板应该把这副对好了的对联刻在大门上。”
唐炯:“果如将军所言,美酒楼的老板已经把这副对好了的对联刻在大门上了。而且又在神龛上做了副金字联。可见老板对其心爱之情!”
丁宝桢:“好了好了,喝酒喝酒。”
恒训:“宝桢兄,听说你有一道拿手好菜,给不给我们见识一下呀?”
丁宝桢:“既然请得众位光临,自然要献丑的。不过那道菜辣味,将军怕不怕辣呢?”
恒训:“哈哈,笑话了,四川人还怕什么辣,怕的是不辣!”
丁宝桢:“好,王天喜!”
眉清目秀的小厮王天喜应声上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丁宝桢:“按照你家的祖传方法做一道鸡菜给大人们品尝。”
王天喜:“是!各位老爷,我们织金乡下的做法不同成都的做法,对不了老爷们的口味的话请多包涵。老爷们且稍等,我先把要用的鸡给老爷们看过。”
一会儿,王天喜揪了只麻色仔鸡走来,道:“各位老爷,这鸡呀,要是农家散养的还没有下过蛋的仔鸡,这种鸡肉质才鲜嫩。老爷们已经看过,我就做去了。”
恒训:“多少时候可得?”
王天喜:“烧一壶茶的时间就可以了。”
恒训:“那,去吧去吧,我就等你这道大菜了。”
王天喜把鸡带到了厨房里,二话不说,提起菜刀就往鸡颈上割,只一刀,就将仔鸡割淌尽了血,接着将鸡扔进一个小木盆里,随又倒进去沸腾了的开水,他也不怕手烫,几把扯尽了鸡毛,抓一把米丢进火里,将鸡在火焰上燎尽了细毛,又放砧板上剖肚,去内脏,洗尽以后,飞快地砍成了鸡块,这才吩咐烧火的:“风箱拉紧点!”
王天喜继续着他的快速度,叫下手将刚舂好的糍粑辣椒从盐碓里舀出来,自己在熊熊火焰上安上了油锅,放了油,将糍粑辣椒放进去爆炒片刻,再放进了鸡块,几翻几簸,放了佐料精盐,再几翻几簸,成了,舀进椭圆形的盘子里。再将盘子放进一个木拖盘里。这才对一直抱着小老幺在一旁看他做菜的张夫人笑问:“夫人,不晚吧?”
张夫人:“还早,从你开始杀鸡的时候起炖的茶还没有开呢!”
果然是不到烧一壶茶的时间,王天喜就用木盘端了一道红艳喷香的菜上来了。
丁宝桢:“各位,这就是我今天请大家的主菜,请品尝!”
恒训夹了一块送到嘴里,轻嚼慢咽,仔细品味,突然一拍桌子:“龟儿子这道菜不得了!”
刘齐:“将军说不得了,我说了不得!”
唐炯:“几年前就听说制台大人有一道待客的菜,非常的香也非常的辣,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心广:“以我度想,这道菜正正符合我们四川人的口味,一定会成为一道名菜。那么,既然是名菜,就应该有一个菜名,我左想了又右想,叫辣子鸡太直白,叫炒仔鸡也浅显,还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名字。”
丁宝桢:“我的家乡是平远州,有人倒是叫它平远鸡。”
刘齐:“不好不好,在我们大清现在的州县里,广东就有一个平远县,人家会误会到是那个平远的鸡呢。”
恒训:“我倒是想了一个名字,我觉得妙不可言,就不知道大家接不接受。”
众人:“讲来讲来,只要好的话哪有不听的?”
恒训:“你们刚才讲什么辣子鸡、炒仔鸡,还有什么平远鸡,叫出来都让人觉得太平庸。这个菜是制台大人待客的拿手好菜是不是?我们制台大人被朝廷封为太子少保。按宫里的叫法,太子少保、太子太保都统称为宫保,我们就叫它‘宫保鸡’,如何?”
众人略想了想,异口同声地叫:“好!”
只有丁宝桢略有迟疑:“这不大好吧……”
唐炯:“制台大人当仁不让,当仁不让!卑职大胆断言,以这道菜的色香味格,再加上制台大人的作为和名气,‘宫保鸡’一定会传遍五湖四海,一定会流传千秋万代!”
恒训:“那么,就这样定了:‘宫保鸡’!”
众人:“对,‘宫保鸡’!”
后来,正如这几个地方大员所预料的那样,‘宫保鸡’这道菜在四川最先登上了大雅之堂。别具一格的色香味格,再加上丁宝桢过去和以后的辉煌业迹和名气,终于使它进入了中国南北各大菜系,在丁宝桢生活的当代就传遍了五湖四海,又流传到了今天,毫无疑问,还会继续流传千秋万代。

图片提供 青年作家周舒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