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俗小说《赫哲密码》
——欧阳如一
第九章：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那场规模浩大的红卫兵全国大串联从1966年9月5日起，到1967年上半年止，北京累计接待红卫兵1300万人次，占当时全国总人口数的1.6%，这些星星之火起到了燎原的作用，在全国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无产阶级文革，人民群众由集会宣传毛泽东思想、到批判以刘少奇、邓小平为首的反党反革命集团、到破“四旧”——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对已经打倒的资本家和地富反坏右分子重新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到各派之间的大字报、大辩论，再由文斗到武斗，届时，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和公检法全部瘫痪，取而代之的是“革委会”，城市实行军管，工业处于半停产状态，商业实行了最紧张的凭票供应，冯家的五朵金花都回校读书，可教材已经不是以前的材料，理科的改动不大，文科几乎全改，小学一年级的第一课由“上中下人口手”改成了“毛主席万岁”，毛主席提出教育要“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既要学工，也要学农、学军，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实际上学生们已经不正经读书。
冯国庆串联回来对“重走长征路”的见闻只字不提，仍做他的“逍遥派”，有一本《赫哲词典》对他已经够了，他跟母亲说话都“赫尼那赫尼那”的，可母亲对他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很满意，因为他的同学都没事干，有的返校参加武斗，有的混入了流氓团伙，社会上滞留了老三届和他们这一届四届初高中毕业生，还有一届学生等着毕业，满城都是失学、失业青年，北京多了几百万吃白饭的年轻人，以后可怎么办？
“张桂花在家吗？”
有一天冯国庆的母亲听到门口有人喊，打开门一看，是街道李主任，说：“哟，稀客，请进。”
李主任向屋里张望道：“我不进去了，您出来说话。”来到楼下院子里说：“刚才您儿子的学校革委会来外调了，问您家老冯和您儿子的关系，我说是父子呗，我还真不了解，就把事情撂下给您通风报信，您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少照顾我们。”
这正是张桂花最担心的，冯津卫在厂子是权不要，是便宜不占，是派系不参与，还主动把自己下放到生产车间干脏活重活，他一遇政治运动就发羊癲疯，就躲过了一劫又一劫，却引起了儿子学校的注意，如果把他定性为资本家，再追究失踪了的前夫的事情，她家的问题可就大了，傅作义已经靠边站也帮不了他们，说：“老冯是我儿子的亲爹，老冯是贫农出身，给我爹当伙计而不是老板，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娘家解放前就破了产，我分的房子卖了和厂子也捐了。”
李主任知道冯津卫不是冯国庆的亲爹，他亲爹叫马本利，是燕京大学教授，解放前神秘失踪，这事情不纠啥事没有，纠说多大的事就是多大的事，问：“他们问起您前夫我怎么说？”
张桂花抹泪道：“大兄弟，我家的所有事情都跟老冯和我们的孩子们无关，都是我出身不好牵连了他们，有问题让他们冲我来好了。”
李主任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说：“姐，如果下乡他们就不做外调了，可能因为你儿子在大串联时的表现学校想让他进厂，还是国家重点厂才会这么做。”
“是吗？”张桂花赶紧给李主任鞠躬：“您真是我们家的恩人，您一定要好好美言让我儿子留城。”
晚上冯津卫下班回家，张桂花给他脱了外衣还拧了热毛巾擦脸，说了街道李主任来说的事儿，说：“这回你可捡了个亲儿子。”
冯津卫说：“今天咱们儿子学校的政工干部来我们厂外调，问国庆是不是我亲儿子，我说我哪有那福气？是我老婆从前房带过来的，还有个女儿。”
这事情要大，张桂花说：“你傻呀？国庆真可能是你亲儿子，要不就验血试试。”
这是说他们俩结婚前就有私情，冯津卫说：“包公断案啊？把我们俩的血放在一起，融就有血缘关系，不融就没有血缘关系？亲子鉴定得做DNA，一般的医院都做不了，没有革委会的要求，比如发生了重大命案也不给做。”
张桂花又抹泪道：“这咋办呀？他身体那么弱，又不善于和人相处，他下去就得扎根，就回不来了。”
冯津卫上桌子吃饭，一口大葱一口大酱，干活累吃得就香，说：“我们厂的军代表人挺好，说：‘你儿子即使不是你生的也是你从小带大的，没受过他爸爸一点影响，我跟外调的人说了，不能唯成份论’。”
张桂花转悲为喜，说：“受你影响就好了？可你不也被造反派定成了资本家的代理人？”
“他们说我是狗腿子。”冯津卫大大咧咧地说：“军代表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跟你划清界限，我就是纯粹的工人阶级了。”
这是要拆散他们的家，邻居里就有好多因为政治原因离婚的，张桂花动情道：“津卫，咱们俩结婚十七年了，我不但带来两个孩子让你受到拖累，也让你因为嫁给了资本家的女儿抬不起头来，可咱们家就这么一个男孩又是个遗孤我不能让他下乡，你如果愿意离咱们就离了吧，你一个人的工资一个人花也能再找个好的。”
冯津卫也动了情，张桂花对他有恩——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他，他就得有义——为这样的女人吃苦遭罪又算什么？可他不会说一句好听话，说：“我，我就是跟你们划清了界限也不能改变国庆的出身。”
“这可怎么办！”
这时小屋传来他们大女儿冯秀兰的声音：“妈，我找马良，他现在是区革委会副主任。”
冯秀兰和民警马良搞过对象，被马良单位以女方出身不好给拆散了，马良已经结婚，可两人背地里还有来往，张桂花坚决反对，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冯家迎来了好久没有的大喜事，冯国庆已经被一家国营兵工厂录用了，通过了政审和体检，就等着上班，有班车接送，穿军装、工资高、福利好、结婚还分房，那时候的高初中毕业生只有百分之五的人留城工作，进这样的厂35中只有一个名额，足见冯国庆的出色——没人知道是马良说了话，足以让全校和整个幸福大楼的人羡慕，冯国庆像换了一个人，走路带笑，脚下生风，还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卫平，你们学校的上山下乡先进人物报告会你就别去了，在家复习数学，机械厂有句话：车钳洗没法比，铆电焊对付干，要翻砂就回家，你可能会当车工，都是进口机床，戴白手套干活，给个十七级干部都不换。”纺织厂档车工冯秀兰说。
“姐，我听了我们高年级的知青巡讲团的报告，说黑龙江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可富了；说黑龙江大森林、大平原、大草垫子、大江大湖，可美了；说农垦官兵和当地老乡对知青可实在，可好了。”
“这跟你有啥关系？”
“姐，他们下乡的目的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下乡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赫哲密码’，因为它咱们俩丢了一个父亲，我还死了一个朋友——乌·白辛说赫哲人的根就要断了，一定要传承她的文化！”
冯秀兰说：“你可以到那边玩。”突然想到弟弟是要去黑龙江插队，说：“卫平，你要当农民？那个兵工厂的名额不是白瞎了？”听弟弟讲了赫哲族剧作家乌·白辛因弟弟的原因被迫自杀说：“你只能背着爹妈偷偷走，咱妈知道了会跟你拼命。”
男播简介：铁微(王尽量) 河北省廊坊市金融系统青年联合会常务副主席。爱好广泛：酷爱运动，杨式和吴式太极拳第六代传人。喜欢文学艺术、文学创作，曾在新华社《瞭望》周刊，人民日报《市场报》、《经济日报》、《金融时报》、《中国政协报》、《经济参考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爱好诵读，影视片配音，配音秀达人。曾在多家媒体平台担任主播，发布多篇文学作品。
主播简介：玉华，河北怀来人，现已退休。爱诵读，喜读书、好旅游。用声音传递真善美。担任多家平台主播。播讲长篇小说《南阳月季》《北京的雪》《大同的风》《信与爱》《赫哲密码》等作品入驻喜马拉雅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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