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下降了10º
我在街上，等不到一个声音。都说要下雪
我便拿出干净的纸。等雪落
等你来。等星星走散
等草聚齐。写诗
写花草滩。果子沟。凤凰咀
一群羊赶着一群羊
从不说实话

说她的头巾，在风中。似千言万语

在飞。在舞
有时蓝
有时红
有时青。有时模糊地，清浅地，炫目地
在路上。田间。地头
十八岁，微微颔首。土地开始酥软
树木开始复活
她的唇嘟嘟起
就有花。坠入鸟儿的鸣叫
就有矮矮的坡，坐起来

不对着耶稣许愿，祈祷
她去了田间。墓地
栽下桃树。杏树。玫瑰树
还有十棵榆叶梅

小小的城，藏在手掌。他背起行囊
看一眼，就往心那边挪一挪
想一次
火车便从脊梁上穿过。他背起行囊
回头
记住了屋檐的模样

气温开始下降。回升。你拿出去年收集的种籽
一共35粒
每一粒都是花，都是树
是你的名字连着他的名字
你看着。摸着
把它们种哪儿呢？
种哪儿都是荒愿

杏花就有了瓣儿。接着是桃花。梨花
苹果花
你刚满18。头发飞起来
在镜子里唱情歌
唱麦麦儿。豆苗苗
脉搏扑腾扑腾跳。似烛火
你梦见了自己。粉嫩嫩的脸上
蝴蝶一只只
流水一湾湾

她有身世。籍贯
我熟悉她并经过她。她在人群中背着一身土
从乡下往城里赶
顾不上擦汗。仿佛每一滴汗都是一朵花
需要留着
精疲力尽后，回到石头的内部
购买新上市的韭菜，茄子
点然炊烟，她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她打开窗
遍地桃花，都是她的模样

一首诗，如儿时的灯
灭了三次。黑了三次
拟好的句子
生了苔。青蛙叫
孩子哭。我躲在窗帘后
偷看街上醉酒的人

悲壮。凄凉
亢奋。热烈
一座城，因此心跳不止。翘首期待
半个星星落地上
半个云彩落纸上
写小说的一脚踩进去，没回来
白白的月光
青青的芽。谁的花裤头？
晾在高高的树枝上

雪中的巴丹吉林沙漠
雪中的血汗马。焉支山。牛皮鼓
我有一个花轿。逢年过节都藏在书里
在茕茕孑立的烽火台
草木不抽芽
母亲的眼是风中的歌
不用唱。不用合
但诗中的猎犬 ，快去吧。拉直弯曲的旅途
在黑夜，点一盏灯

翻个身，土地就远了
三月的寂静，就是骨头里的寂静
风不吹
雪不飘
刚好，你可以来。来了可以走
乌鸦嘴里的蝌蚪
不是音符，就是标点
还是给盏灯吧！鬼魂出没的路口
谁弄丢了月亮？

还是那么冷。那么骚动。不安
树叶是有。都是干的
花草是有。都是枯的
太阳爬上来。在我身后见什么吃什什么
然后，看着我
一栋楼瞬间多了一个缺口。不是，是两个
哦，也不是
三个。四个。五个
我站着。等待太阳的牙齿
我伸出手。想抱
想成为一栋高高的楼

城市像在水中

荒原像在水中
人群像在水中
我的手是拨开水的桨。我的诗是前行的船
船上草木发芽。开花
这是船的本能。唯有此处
青绿拔萃。香气满园
唯有此处，乌鸦遇见爱情
我遇见了岸

就去沙漠，就去天边
种雨
种下太阳。月亮
种下今天。明天
虚构的谎言。种下花。一朵足够
做梦。空想
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
从一坐山到另一座山
种下疼痛。伤疤
种下草。生长黑黑的夜。我遛马
从小什字到大什字，从东门到西门
许多影子
都是菩萨的影子

杨柳绿了
麦籽，花籽像朝拜的圣徒，拨开黑暗的泥土
四五个婆娘裹着头巾在田里
低着头
讲着村里的荤段子
迎亲的唢呐扬起。尘土扬起
三四朵杏花向新娘笑。喜鹊飞在她们的头顶
拉长春天的序曲
太阳走出诗经
男人的背弯下去。生命开始复活，繁衍，经历，承受
手拄拐的老人，推开斑驳的大门
像另一首熟悉的歌

掏出疾病。疼痛
掏出欲望。匮乏。杂乱
种下。在温暖的泥土里生根发芽
长成麦子。玉米
等夏天。等秋天
等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我从沙漠回来
从狼孤独的眼睛里回来
从胡杨倒了三百不死的颂歌里回来
回来。爱你
爱麻雀。喜鹊
爱猪狗牛羊。爱一棵树，摘下果子
我吃。我喝
我迷恋策兰的眼睛。策兰得雪
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像罂粟。满天满地，罂粟跳舞。唱歌
惑人的眼神藏了一个冬
你携带千金赶不到
我卸下皮囊在风中。风轻，我轻
风停。我停
风在檐上掌灯。我写诗
我用蓝色的笔写了疯女人，瞎女人，傻女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
雨落在戏台上，观众都走了
我邀了雪。穿上红外套。坐在石凳上
三个女人逃跑了
你走上戏台
看见了身上开花的猫

花苞坐满了枝条
有的早读。有的背诵。有的舞蹈。有的眺望
还有一部分在发呆
当一个女孩走过时，许多只蝴蝶
身披霞衣
绕着花儿飞

 18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那儿，正在举办杏花节
那儿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朵杏花
安分守己
歌也那么静，舞也那么静
一年又一年，只种麦子。玉米
云上种。土里种
平坦处种。褶皱上种
一亩一亩
种下她们的言辞，她们的修饰物
她们把自己放在心里，眼里
惦记孩子的爹。想他，喊他
给他做饭，洗衣
拍去他身上的尘 

19

小鸡跳出蛋壳
羊羔脱离母体
韭菜一茬茬长高
花开了，又落
各种蝴蝶，穿过少年的身体
喊醒提琴的人
他们爱。他们都是神话。我也是
披着旧风衣遁入黑夜
黑夜就是水
能覆舟。能载舟

20

误入盘花扣，是我的错
误入水，是我的错
误入粹，误入魂
也是我的错。我背负一生的错
从人前走过
从偏僻的小巷，随意一笑就是春光和明媚
不需要写
不需要画
简简单单的线条 ，使太阳隐去
使他们，举起酒杯
忘记了喝

想你了，春天还是要下雪
我站在山丹最高的山顶上，看透一片云
我把他们的笑声装进瓶子，翻山越岭
撒向乌克兰。潮湿的土地
会不会生长迎春花
会不会在你的笔尖，流出蓝色的河
我们过河
我们都是贫民
我们取出玫瑰的香气，试图掩饰战火和硝烟
引领妇女和孩子
朗诵但丁的《神曲》
我需要看着你，靠近野蛮
靠近你的眼睛和呼吸

这样，更加黑暗

黑暗中，我们可以聆听万物的初音
我们可以爱
不用躲避和愧疚
世界就是这样呈现的
先是扎根。然后发芽，破土
紧紧相拥
我们给太阳一个惊喜
重新闭上眼睛
认识风。认识雨
认识蝴蝶和蜜蜂
当我们再一次忘记的时候
杏花开了
桃花开了
一树一树的梨花，开满了我的脊背
我们不用睁开眼，就可以看穿

夏日的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