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遥寄一束康乃馨
蒋丽君
又到母亲节了,之前每年的这一天,我和姐姐都会提前给老妈准备好多礼物,而今年,却只能泪眼朦胧,面向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真诚地道一声:老妈,节日快乐哈!
马上就到妈妈的一周年忌日了,有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快得妈妈的音容笑貌还丝毫没有模糊;有时又觉得时间太慢,慢到我已经无数次在回忆中睡去、又无数次饱含热泪醒来。早就想寄托于笔端,写点缅怀妈妈的文字,可是游离于提笔和辍笔之间,根本无法继续,脑子很乱、心里很疼!我也一直非常遗憾老妈没能等到我退休的那一天,我也会象姐姐一样每天事无巨细地陪伴她、照顾她!
生命定格在92岁的老妈,白白胖胖、口齿伶俐、耳聪目明,看起来最多不过80岁的样子,用假牙吃起最爱的糖葫芦和雪糕时更象年幼的孩童。疫情肆虐三年她都成功地躲过了,没想到太平之日她又栽到了“阳”的阴霾下。从入院到出院仅七天!妈妈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治疗过程,体温一会烧上去、一会降下来,再到后来就高烧不止了。国产的、进口的,特效的、传统的,能用的药物和方法都用上了,却也未能扼制住病魔。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妈妈的血管,我甚至幼稚得希望自己马上变成孙悟空,把每一滴液体都变成挽救妈妈的灵丹妙药,流进去一滴就好转一点、流进去一滴就好转一点!医生说妈妈熬不过6月18日晚上,可她硬是撑到6月19日的上午,并且早上六点多还哆嗦着下巴强吃了三小口鸡蛋羹。知女莫如母,妈妈也在竭尽所能地与死神抗争,这也是让我们无法释怀的原因之一。值得安慰的是她临终前两天提出的想要吃的罐头、水果、点心等所有美食,我们都一一了却了她的心愿。妈妈离开时,我们都守在身边,妈妈走得很安详,就是不知道她对我们买的最新颖时尚的送老衣是否满意。最后一次趴在妈妈身上,搂紧她的脖子,我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冰冷和僵硬;临下葬前把脸贴在骨灰盒上,我多想再继续聆听老妈的叨叨唠唠。
时至今日,妈妈长眠,我们长念。我们不愿过多地提及她、追忆她,因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何况妈妈也一定不希望我们的余生不快乐!因为多年以来腿脚一直不好,我们就成了“传声筒”,一听说什么大事小情就迫不急待地向她汇报,可是如今我们即使有“重操旧业”的渴望,却再也没有听众了。我想天天去妈妈的房间看看,可又不敢总是迈进那扇门;我想调整一下里面的布局却又不忍心打乱妈妈本来的味道。妈妈的衣物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有的还一次都没有穿过,留下我常会睹物思人,舍弃又担心失去妈妈的陪伴;妈妈的各种照片和视频,每次翻看都会情不由己、浮想联翩,可是有几天不看又会感到心里面特别空虚,我们接受了离别,但是却也低估了思念。有一次姐姐一进去就忍不住哭起来,我情急之下训斥了她,开导她妈妈已经是高寿了、她没躺在床上活受罪、这么多年幸亏白天有你舍家撇业地照顾等等。姐姐走了,我自己却又心碎了,我们多么希望床前还坐着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妈,叙叙叨叨起来还一套一套的,频频爆出歇后语或顺口溜啥的。
遥想22年前爸爸离开时虽然没有叮嘱我们只言片语,但是我们却暗暗发誓,一定会把对爸爸的爱毫无保留地加身于妈妈,因为有妈妈在,我们就还有一个家,家中就还有一个宝!我和姐姐掏肝挖肺地侍奉妈妈,包括我们的老公和孩子。只要我们吃过的美食妈妈一定吃过,只要她能穿下的衣服我们一定买过。而妈妈也总是那么如人所愿,除了腿脚不愿意动,其他的总是令人刮目相看。无论是谁给做的、买的美食,她总是那么快活地享受,让晚辈颇有成就感;无论是谁给买的穿的用的,她总是口头上抱怨又乱花钱,但是只要一糊弄她其实很便宜,她就特别开心,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一进超市首先就会想到妈妈喜欢什么,一看到别家老人的穿戴还是想给妈妈买,其次才会想起我们的妈妈已经不需要了。妈妈离开后的无论大小所有忌日,我们都会精挑细选好多东西去看望她,脑海中也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她开心的表情、满足的神态。
妈妈一生平凡,一世艰辛,只晓得付出,不知道回报;只晓得奉献,不知道索取;只晓得体贴他人,不知道善待自己。即使成为四代同堂的“头号家长”,妈妈也从不以老自居,她越是认为好吃的零食越是不吃独食,总是留给这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她从来不像有的老人那么吝啬抠门,每逢春节都要早早地准备好红包,孩子们高兴她就更高兴。她只有高小文化,可是为人处事心里永远都是明明白白、敞敞亮亮、堂堂正正的。
踏遍千山万水,赏过潮起潮落,历经风吹雨打,品过酸甜苦辣,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走到人生的哪一个年龄段,我们最渴望回归的,永远是妈妈深爱无限的怀抱,只可惜,那个温馨的港湾再也不属于我。怀而不在,念而不得,我们的心在妈妈身体十个月,妈妈的心在我们身上一辈子!祈愿天堂真的很美,与爸爸阴阳相隔20多年,爸妈团聚后继续幸福如意,我们也一定都会好好的。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我何时才能再静下心来写写我的妈妈,暂且只能在以往的字里行间去感受母爱或如山、或似水
了。
隔窗远眺的母爱
我目前居住的小区临近有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从我家九楼的后窗侧脸望去就可以看到“红灯停、绿灯行”引导下的来来往往,这里也是我每天步行上下班的必经之地。
母亲今年已有89岁高龄,因为患有静脉曲张手术后遗症和三次脑血栓病史,即使十年来她的步行工具屡屡升级,每天也只能步履艰难地挪行屈指可数的步数。从2019年9月9日乔迁至此大半年,她似乎从来没有闲情逸致走到后窗位置,我也从来没想过十字路口会与母亲有什么样的不解之缘。
2020年疫情爆发期间,因为不能随意出门,我无聊时经常趴在后窗张望一下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并且顺口向母亲直播一下现场实况。复工之后,我逐渐发现母亲有一个异常举动,那就是每天早上我离家上班时,她经常会慌里慌张地推着四脚助行器一瘸一拐地挪到后窗处,起初我还以为她也学会观景定势了。
直到有一次,下班回到家她嘱咐我撑着雨伞过路口千万不能奔跑,视线不好很危险;直到有一次,她问我绿灯亮了为什么还站在原地发呆;直到有一次,我发现她一到周五晚上就问我明天是否还去上班;直到有一次,她说我今天咋没看到你,你怎么走的?......梳理一下这些叨叨咕咕,终于真相大白,原来,通过疫情母亲才知道站在后窗台侧侧脸就能看到十字路口,而她的女儿,每天都要在斑马线上经过。
我的心里一下子酸酸的、也暖暖的,年逾五旬,我还能享受到母亲如此细腻深沉、无微不至的牵挂与关爱,这是何其的荣幸、何等的傲娇!
所以,现在我经常特意穿着颜色比较醒目的服装、系戴色彩比较艳丽的围巾,就为让母亲能够在匆匆人流中一眼识别我;所以,现在我总是一出家门就一路小跑冲向十字路口,就为让母亲无力的双腿尽可能少地支撑一分钟;所以,现在我总是大步流星、昂首挺胸地走过斑马线,因为我的左后侧有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在努力地张望着;所以,现在我总是耐心地回答母亲的疑问、絮叨和嘱咐,不再一问一答、不再含糊其词、模棱两可。
我知道,对于目前身体用“朝不保夕”来形容也不算过分的母亲来说,这种隔窗远眺俨然已成为她心目中最力所能及的“必修课”,其中不仅饱含着温情还有乐此不疲的期盼和快乐。或许,她还会因为我晚上经常回家时间不固定而只能把“课程”安排在早上多少有些遗憾呢!
看得见时,母亲的眼睛与孩子在一起;看不见时,母亲的心与孩子在一起。天下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要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她们的爱就是用线一针针缝起来的、就是用柴米油盐一顿顿熬出来的、就是用心一点点串起来的,她们爱得无言却又爱得博大,她们爱得细微却又爱得深沉。无论我们长到多大,永远都是她长不大的孩子,是她割舍不下的挂牵。为了祈祷隔窗远眺中的母爱能够更持久地延续下去,我完全有责任也有义务更完美地扮演好主角,成为朝阳下、十字路口、斑马线上最闪耀的那一抹风景线。
棉衣中的深情
近些年,每当严冬来临,我的内心常会随着呼啸的北风不由自主地紧缩几天,不为别的,只因触景生情想起关于母亲、关于棉衣的那些事。
母亲是一位吃苦耐劳又心灵手巧的传统女人。在上世纪后期的记忆中,她每年都要早早地为一家老小准备好合体的棉衣。印象中做任何一件棉衣,母亲都会陶醉在穿针引线的每一道工序中,常常是一旦铺开阵势就必定要废寝忘食、挑灯熬夜,不来个一气呵成绝不罢休。而当杰作出炉之后,她前后左右地仔细欣赏着每个人的试穿效果,合身了,知足得眼里放光;稍有一点缺陷,都会深感遗憾,有时甚至会一咬牙拆掉重新返工。就因为每个冬天我们都会拥有母亲寄托在棉衣中的款款温情,从小到大,即使家在东北时,我们也从未冻过脸和手脚。
上高中时,姐姐从外地为我买来当时非常稀罕的面包服。面对这件摁下去一小堆、提起来轻如羽的奢侈品,无论姐姐怎么解释,母亲就是不相信面包服的保暖功效会比她精心缝制的棉衣强,由此,我的过冬经历中多了在面包服里面还要穿上厚棉衣去上学的小插曲。
随着面包服的流行,大人们只需在里面再套一件手工编织的厚毛衣就足可以过冬了,母亲思想上的坚冰虽然也开始融化,但与此同时她也着实感觉被冷落了,一到拆洗或做棉衣的时节,如坐针毡般不知所措。
终于熬到了姐姐结婚,母亲仿佛迎来了发光散热的又一季春天,早早地为姐姐尚不知性别的孩子准备好各式棉衣,有一出生就要穿的、有抱起来才能穿的;有薄的、有厚的;有一种布料做下来的,还有用各式花布不厌其烦地拼凑起来的,据说这叫百家衣,寓示着孩子会一辈子有衣穿、不受冻。再后来,我又结婚有了孩子;再再后来,我又有了侄女。伴随着三个孩子的出生以及成长,母亲在戴着老花镜,飞针走线的成就感中又乐此不疲地忙活了十几年。
现如今,御寒保暖而又美观时尚的冬装层出不穷,加之孩子们渐渐长大了,每到初冬,母亲的情绪似乎都会步入低谷地带。当然,已是白发苍苍、多病缠身的她其实已经根本没有能力、精力以及体力再象以前那样游刃有余地做棉衣了,尤其是她的手捏紧特大号的缝衣针已属吃力,只是她依然固守着一个道理:我亲手缝制的棉衣就是舒服、就是暖和!
事实上,母亲的手也从未停歇过,她经常会为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被褥、小凳垫之类,尽管针角、针眼现在大得惊人。每当得知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需要棉衣或是单位为灾区捐献衣物时,她还会在她的作品中精挑细选出适合的棉衣送去爱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虽然我们现在不穿母亲缝制的棉衣了,但她寄托在棉衣中的深情,既温暖又厚重,足以让我们享用一世、感激一生、碎碎念一辈子。

心中最美的的康乃馨
百花怒放的五月,于姹紫嫣红中,普天下的儿女最为关注和倾情的莫过于康乃馨。多少年来,尽管母亲节这个温馨、浪漫、充满敬意的节日我从未忘记,然而我却汗颜始终没有为自己的母亲献上过一束娇艳欲滴的康乃馨,这都是因为母亲的原则是:观赏的不如实用的,独有的不及共享的。
作为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的人,母亲相当节俭。历经好几个阶段缺衣少食的苦难日子,她过于省吃俭用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入脑入心。为她买的好东西总是舍不得吃,不是要留给这个就是要留给那个,可一旦快变质了,她又舍不得丢掉,马上开始抓紧吃、抢着吃,常令人哭笑不得甚至要大发雷霆。那年就因为姐姐为她买了价值不菲的康乃馨,你看她心疼得好象要窒息,之后的每年母亲节都要提前教育我们一定要学会精打细算,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即便已经荣升为四代人的头号家长,可妈妈不仅从不喜欢开小灶,而且全家人欢聚一堂时你还要时刻想着为她夹菜添饭才行,否则她会满面欢欣地盯着每个成员的吃相而自己却忘记了咀嚼,好象家人吃得香她便如同吃饱了。
作为对母亲了如指掌的贴身小棉袄,我只能将最美的康乃馨埋藏在心中,本着实用、共享的原则来祝她节日快乐,哄她开心、逗她开怀大笑。当然,还有许多明知说了白说却总是忍不住要重复的话。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三鲜馅有人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你身在他乡住有人在牵挂,你回到家里边有人沏热茶,你躺在病床上有人掉眼泪,你露出笑容时有人乐开花……”闫维文的一曲《母亲》,朴实直白,却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每次听来都会有一幕幕如出一辙的温馨场景交替闪现在脑海,任由爱的暖流荡涤在心房。然而一首歌词毕竟只是寥寥数语,母亲的爱却从十月怀胎开始就如影随形地伴随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苦口婆心地教会我们为人处世,不厌其烦地教育我们成长成才。为了儿女,她事无巨细,呕心沥血,默默奉献,即便是皱纹爬满额头,黑发染上霜雪,腰身脆弱弯曲,也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抱怨、什么是疲倦。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几十年,当儿女长大成人后,母亲却依旧不分昼夜地操劳,耗费着脑力、精力和体力。她对待我们的儿女,简直是溺爱有加,有呼必应;她每天有耐心弹奏锅碗瓢盆交响乐,却对欣赏精彩的电视节目毫无兴趣;她与晚辈同拭泪水共享欢笑,心中从来也根本没有自己。即使腿脚不好行动不便后,她还不忘在每个工作日都盯着钟表催促我去上班,每到天黑时再张大耳朵倾听我们回家的开门声。每逢阴天下雨的恶劣天气,她还要忍不住拨打电话嘱咐些什么。学会拨打电话和手机是母亲这十几年的最得意之作,她常对人炫耀:会打电话,操心时方便着呢!

在看得见我们的地方,母亲的眼睛与我们在一起;在看不见我们的地方,母亲的心与我们在一起。母爱好比是一部内容深奥的长卷,当我们只是母亲的孩子时,常常难以读懂,但是当我们也成为孩子的母亲时,重新翻开这部长卷,我不仅读懂了母亲的真诚,还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母爱的崇高与伟大、无私与宽容。
康乃馨深埋于内心也是芳香四溢的,儿女的殷殷情愫总是渗透着无尽的感激。天下好大,可走得再远母亲也会望眼欲穿、挂肚牵肠;人情世故多变,可在母亲面前任你口无遮掩、胡搅蛮缠。感恩母亲,怎能只在母亲节?愿浓情与行动每一天都能溢满母亲的周围。

作者简介:蒋丽君,自幼钟情文学,常有感而发、偶付诸笔端、亦乐在其中。在单位组织的征文比赛中屡获奖项,有作品发表于《聊城晚报》《山东国资》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