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花椒叶煎饼

出门在外久了,时不时想起家乡韩城的亲朋好友、青山绿水,还有羊肉饸饹、米儿面等特色美食。尤其是想起母亲做的煎饼,柔软劲道又带有新鲜花椒叶的特有清香,蘸上紫皮独头蒜加上青椒捣的蒜辣子,那真是把香、辣、鲜的完美结合,让人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家乡去。

从记事起,每到春天,家乡韩城漫山遍野的花椒树露出嫩绿的枝叶,一道道梯田自上而下把群山装扮的绿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椒花的香味。我那时候还在村小上学,中午放学时早已饥肠辘辘,根本顾不得欣赏路上的风景,快步跑到家门口,眼巴巴的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等待母亲从地里劳动回来,因为爷爷奶奶早已去世,父亲在外工作,家里经常是铁将军把门。

母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远处的土坡上,她吃力地背着给猪拔的一大捆猪草,我快步迎上前去拿钥匙,母亲边走边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把花椒叶给我,歉意的说因为没有表,估计不来我放学回家时间,又安慰我说马上回家摊花椒叶"zha子",耽误不了下午上学时间,我听了手舞足蹈地跑进了家门。

韩城土话把煎饼叫做"zha" 子,至于这个字怎么写呢?我也不知道,祖祖辈辈就这样说的。前几天查字典,找到两个字"挓"和"揸",我认为第一个比较接近,挓是"张开"的意思,摊煎饼时需把面糊均匀摊开,比较形象,也不知道对不对。

母亲回到家顾不上喝口水歇歇脚,赶紧舀两瓢白面倒进和面盆,当时我们家粮食奇缺,吃面都是吃杂面(各种豆子加少量白面混合而成),吃纯白面的时候非常稀少,所以我特别高兴。只见母亲把花椒叶洗净切碎也放进面盆,再倒少许水和盐用筷子快速搅拌成均匀的稀面糊。母亲手里忙着的同时,指挥我用旧报纸和碎柴把院子里的灶火点着,浓烟滚滚之后,火苗已窜的老高了。

母亲麻利地取出直径大约一尺五的大铁鏊放在熊熊燃烧的炉火上,拿出胡麻缝制而成的油刷,蘸上油均匀地抹在铁鏊上,随着"刺啦"一声响,母亲舀一勺和好的面糊倒在铁鏊上,又迅速用双手握住铁鏊的两只耳朵,把铁鏊端起来上下左右翻滚均匀,像变戏法一样,只见一张薄似蝉翼的面饼挂在铁鳌上,再把铁鏊放在炉火上继续加热,大约一分钟左右翻个面,再过一分钟时间,一张略带焦黄、喷喷香的挓子完美出锅。这时的母亲像个运筹帷幄的的将军,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小小的我看的眼花缭乱。

母亲摊挓子的同时,又叫我赶紧从家门口的地里拔了新鲜大蒜,摘了青辣子,放在石头凿的蒜殴(读ou)子捣成蒜沫后,倒在小碗里加上酱油和醋。待第一张挓子出锅后,我顾不上烫手,迫不及待的撕开半个,抹上蒜水卷起来,狼吞虎咽地大口开吃,那个香味别提有多美,好像把春天吃进了肚子里!不知不觉几张挓子进肚,已经有点撑了,可眼睛还想再吃,母亲嗔笑说:"你真是典型的眼饥肚里饱,挓子还多呢,下午放学回来再吃吧",这时同学在大门外叫我的名字,我一蹦一跳地跑出家门上学去了。

后来我上了初中,开始住校,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白面慢慢地不再稀缺,每逢周末回家,母亲总是提前把挓子摊好,捣好酸辣子,还炒了黄橙橙的土鸡蛋和洋芋丝,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等我回家大快朵颐,她总是用怜爱眼光的看着我吃的津津有味。

再后来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女,回家前打电话,母亲总是提前问我想吃什么饭,其实她心里有数,南瓜菜卷、韭菜盒子、花椒叶挓子,总是变着花样的做。我也慢慢地学着在家自己动手摊挓子,先生和孩子也非常喜欢,但苦于城市里没有新鲜的花椒叶,只好用韭菜或者小葱代替椒叶,做出来的味道总是略逊一筹。母亲知道后,在春天里把经过精挑细选的花椒叶洗净晒干,揉碎,装在干净的塑料袋,让我带回家摊煎饼, 有妈的孩子真是块宝。

光阴荏苒,岁月不居,又到一年春天吃煎饼的时候,母亲送的花椒叶还在,而她老人家却在去年夏天离我们而去,我成了没妈的孩子。女欲孝而亲不待,可我多么想回到韩城山里的小院,像从前一样再吃一次母亲摊的花椒叶挓子啊!


樊春亮,女,1970年出生于陕西韩城,爱好文学、摄影、绘画和韩城民俗文化,先后在《韩城文学》、《渭南网》、《都市头条》等公众号发表文章近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