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葬礼
作者:张 晓 虎
一
我竟然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他便悄然离世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等我急匆匆地赶回老家时,父亲已经躺在了冰棺里,被盖得严严实实。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头仰望桌上父亲的遗像,泪如雨下,万箭穿心。
我不禁放声痛哭。
大姐从后院走来,脸上流着泪,站在一旁劝说了很长时间。然后,用手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用手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来到后房歇息。和哥嫂以及所有的亲友打招呼。之后,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突然,手机响了。是二姐。
“二姐,咱爸不在了!”我已经泣不成声,站起身走了两步,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头晕目眩,几乎摔倒在地。于是,便蹲下身子又一次失声痛哭。
“我听咱哥说了,我准备明天就回去......”二姐哭着说。
此时此刻,除了哭声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父亲退休后,跟随大哥一起生活。大哥的房在村子东边,后面有一条河,曾经水流不断,如今已经干涸了。他两年前才盖了新房,前面的旧房并未拆除,偏方父亲住着,客厅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三轮车和电动车。
不久,牛娃来了。他是我父亲的干儿子,会木工油漆活儿,农闲时,四处揽活儿干。如今,我父亲病故了,棺材上的油漆活儿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等他走近时,却将我吓了一大跳:一张黑瘦的布满了皱纹的脸,毫无血色;刚过了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了;留着长头发,却没有好好梳洗一下,像杂草一样十分凌乱;人很瘦,弯着腰,一件灰色的脏衣裳松松地披挂在身上。像极了田地里的稻草人。而且,走路摇摇晃晃,一副喝醉酒的样子,极不正常。
“牛娃,你又喝酒了!”大哥说。
“没有没有......”牛娃急忙摇头说道。随后,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并且,用打火机给他点着了。自从工作后,我很少回老家,每一次回老家,身上都要装一盒好烟,见了熟人发一根,表示我没有忘记他们,我们还是同一个村子的乡党,十分友好,可心里早已觉得异常疏远陌生,连名字几乎都忘记了。
他使劲抽了一口烟,感到很舒服过瘾,人也精神了许多。扭头对我淡淡一笑,接着又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哥和他坐着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反复叮咛要他抓紧时间把漆棺材的活儿干好,不能出半点差错。这几天酒要少喝,免得误事。
他低着头连连应诺,还不停地说小时候我的父亲多么疼爱他的话,让人听了很心热也很放心。都是自己人,这事还有啥说的,还有啥不放心的。
吃午饭时,他又忍不住喝了几杯。饭菜倒是吃得很少。大哥和另外几个前来帮忙干活的人劝了几次,毫无效果,只好顺其自然。
饭后,他说要回家取个什么东西就来,结果一直到天黑都没有过来。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和他一起干活的油漆工一个个怨气冲天,言说这么大的事情,还是个干儿子呢,咋能这样,光知道喝酒,睡大觉,需要他的时候就找不见个人影儿,这货,迟早要喝死在酒上面!
大姐告诉了我牛娃的真实情况,难怪如此,事出有因啊!
牛娃的第一个媳妇是本村人,名叫兰香,心灵手巧,人也长得十分漂亮。结婚后不久,就被爱喝酒赌钱的牛娃气跑了,在外省另找了一个男人,发誓死都不会回来。牛娃也曾经找过她两次,被当地人打骂了一顿,加上兰香态度十分坚定,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空手而归。人财两空!
两年后,牛娃又娶了一个媳妇,名叫爱月。村里人都夸牛娃艳福不浅,两个媳妇都很漂亮,让人眼红的不行。爱月是山里女子,两个人在镇上干活时认识的,可谓一见钟情。不久,爱月就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爹娘心里不愿意这门婚事,自己家里一个黄花大闺女,咋能嫁给一个二婚男人呢?这亏不就吃大了么?然而,木已成舟,生米做成了熟饭,总不能让爱月把孩子生在家里吧。咬咬牙,只能勉强同意。山里人朴实,认为自家娃嫁到了山外,也算是好事一桩,以后不用再受苦受累了,于是,也没有要多少彩礼钱,简简单单就把事情给办了。此事对于牛娃而言,真的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天上真的掉下了馅儿饼了。爱月心灵手巧,心眼儿好,勤快能干,和左邻右舍关系也相处得很好。她很满足,只想勤劳致富好好过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牛娃的老毛病又犯了。和先前一样,动不动就喝个熏熏大醉,吐得满地都是,恶臭难闻。还拼命赌钱,时常夜不归宿,爱月好心去找他回家吃饭干活儿,他非但不听,还大打出手,把爱月打得口鼻流血捂着脸哭着跑回家。要是运气好赢了钱,他就在外面胡吃海喝花花公子似的欢喜不尽。输了钱呢,媳妇就成了出气筒,在家里闹腾个鸡犬不宁,也不怕左邻右舍笑话,习以为常了。结果,爱月忍无可忍,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上吊自尽了。她娘家知道后来了一帮人,进门后大吵大闹,砸坏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扬言要砍了牛娃给爱月陪葬。牛娃早就躲了,不敢在村子里露面。后来,让他姐夫出面和解,给爱月娘家人3万块钱平息了此事。之后,就埋葬了爱月。
牛娃又成了光棍一个了。他的父亲早已去世,跟随老母亲一起生活,好吃懒做,四处游逛,对母亲也是打打骂骂的,极不孝顺。这下没有了媳妇,母亲又不敢管说,于是,牛娃就成了“野人”了,秃子打伞——无法无天,酒越喝越多,脾气越来越暴躁,人见人嫌,人见人怕。时常半夜回家,赌了钱,又喝了酒,走路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满身泥土,人鬼不像。
我很担心,照这样下去,他还能好好地活下去吗?真是自作自受,不学好,怨不得别人。他很聪明能干,又会木工油漆活儿,能写会画,为何成了这般光景?太可惜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晚饭后,家里依然灯火闪亮,人来人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哥借了几副麻将牌,让白天前来干活帮忙的人娱乐。这是乡下的习俗。凡是遇到谁家过红白喜事,前来帮忙干活的人晚上都要打牌、喝茶、聊天,几乎不睡觉的。我也不能闲着,端茶、倒水、招呼人、发烟忙个不停,俨然成了店小二。我必须小心谨慎,努力做到万无一失,毕竟,前来干活帮忙的人里头有很多还是我的小学同学、叔伯长辈,而自己又是个在外面工作的文化人,自然应该把一切都做好,不能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看笑话。
午夜时分,打麻将的人一个个直打呵欠,站起身陆续离去。我和哥一起打扫卫生,把客厅里的桌椅摆放整齐。哥说:“桌子上香炉里燃着的香千万不敢熄灭,要小心查看,换香。还有,客厅的灯也不要关,一直亮着。这是讲究,不敢马虎。你今天刚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咱两个轮换着守夜。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守夜就行了,你去睡吧!”言毕,连连打了两个呵欠,也是极困乏的样子。没办法,乡下谁家过红白喜事都是如此,都要脱几层皮,昼夜不息,家里人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此话千真万确,一点儿都不夸张,经历过的人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张晓虎,男,1971年9月20日出生,陕西省周至县四屯镇下三屯村人,现定居于周至县温泉路龙泉公寓。大学本科,党员,任教于周至县四屯镇四屯中学。上中学时开始诗歌创作,后工作之余笔耕不辍,于2005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2006年加入世界华人作家协会;2020年加入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作家协会。曾经创办过二曲诗社,刊物《二曲诗苑》报,担任社长及总编。周至七中校刊《金合欢》报总编。出版诗集《火鸟》、《她的背影》;散文集《红尘万丈》。散文《美丽的乡村》荣获中央电视台“读书征文”三等奖;诗歌《怀念一条河》荣获“全国中老年诗画大赛一等奖”;诗歌《故乡的戏》荣获陕西广播电台“戏曲广播征文”一等奖;散文《父亲的收音机》荣获“滕王阁征文大赛”一等奖。诗歌、散文、小说、通讯、评论等作品常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全国各大网站文学论坛也有很多作品发表,尤其是“守望文学网站”、“江山文学网站”发表作品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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