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草本,巧对楹联
——古广祥先生两副中药联赏析
文/朱彦民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日,有幸读到了香港著名学者古广祥先生的一篇文章《躺平是志不立之表现》,他对当下社会上流行的消极躺平现象,颇不以为然,认为躺平不利于个人身心健康,也不利于国家民族的社会发展,进而对此现象进行了社会学、经济学、成功学等多方面的解读剖析。号召年轻人作为家庭的骨干力量和国家民族的主力军,应该积极进取,立志不懈,务实肯干,用劳动创造价值,以拼搏成就自我,做一个家庭、社会、国家都有用的人才,才是康庄大道、人间至理。
读罢此文,真心感佩古广祥先生是一个关心国家命运、忧虑民族前途的良心学人。对年轻人的说服教育,可谓苦口婆心,用意良苦。
此文不仅境界高远、格局宏大,而且行文也颇有意趣,耐人寻味。尤其是在文中使用了他非常精通熟练的两副中药联,即使用传统中医药学中的四副中药材名,集成对联,用来说理,增加文意,颇见功力。
联一
老汉求/营实;
苍郎种/射香。
如果不考虑中药材名称,仅从字面意思理解,顾名思义,也是可以成立的。即老年人都在追求实际,经营生活,年轻人哪里还能啃老无为呢?农民伯伯都不惧辛苦,坚持种植庄稼粮食,城市人哪有脸面躺平休息呢?但是这其实是一副中药材趣联。
上联中的“老汉求”,又称慕荷、黄药子、索骨丹、猪屎七、秤杆七、老蛇盘、天蓬伞、红苕七、麻鹞子、红药子、金毛狗等,是一种虎耳草科植物鬼灯擎的根茎,一种清湿热、止血生肌的中药材。同样地,“营实”又称“蔷薇子”,也是一种利水解毒、凉血化瘀的中药材。
下联中的“苍郎种”,又称“苍耳子”,是一种通窍、疏风、杀虫的中药材。“射香”,又称“麝香”,鹿科动物林麝、马麝或原麝成熟雄体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更是一种开窍醒神、活血止痛的贵重中药材。
这副对联,巧妙地镶嵌进去四种中药材名称。但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是,字词结构就发生了变化,“老汉求”与“苍郎种”的末字“求”与“种”,都下读成为动词作谓语。而“老汉”与“苍郎”则成了名词作主语,而后面的“营实”和“射香”,自然也就成了宾语。“老汉求/营实;苍郎种/射香”,变成了“老汉/求/营实;苍郎/种/射香”,不经意之中的词性改变和句子结构变化,就将纯粹中药材名称变成了人类的实际行动,因而也就具有了社会意义。
作为对联,该中药趣联不仅词性相同,而且平仄相应。上联末字“实”字,现代汉语为第二声阳平,但在古代平水韵里为入声字,属于仄声。这样,该联平仄声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成就了一副非常典型的仄起平收五言联格式。
联二
常思/丰本;
别不/苦辛。
如果依照字面意思理解,那意思就是,只要你追求生活的富足与幸福,首先就得付出辛苦的打拼与劳作。“任何财富都是愿望与实干相乘之后的成果,而非躺平可拥有。”同样地,这也是一副用中药材名字编缀起来的趣味对联。
上联中的“常思”,又称枲耳实、牛虱子、胡寝子、苍郎种、棉螳螂、苍子、胡苍子、饿虱子、苍棵子、苍耳蒺藜、苍浪子、老苍子等,为菊科植物苍耳成熟带总苞的果实,虽然有毒,但作为中药材能够除风湿、通鼻窍,可以祛癣杀虫。“丰本”,则是韭菜的别称,虽然是常见蔬菜之一种,然而其药性味辣温中,可以行气、散血、解毒、壮阳,所以又被称为草钟乳、扁菜、懒人菜、起阳草、壮阳草、长生韭等,也是一味难得的中药。
下联中的“别不”,又称小叶眼树莲,别名上树木、瓜子金、纽扣藤、上鳖木、上别木等,作为中药材,可以清热凉血,养阴生津。“苦辛”,又称苦参、地槐、好汉枝、山槐子、野槐等,作为中药材,其功效为燥湿祛风、杀虫治癣、清热利尿。
这四种中草药名,都不是该药的常用名,而是其别名或另称。但是正因为用其别名、另称,才组合成了这样一副颇有现实教育意义的精致联语。上联为动宾结构,下联为介宾结构,可以视为宽对。上联为平平平仄,下联为仄仄仄平。也不失为一副合乎规则的励志联语。
中国传统对联艺术中,就内容和词性而言,有各种类别和各行业联语。在拙著《楹联知识与赏析》(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一书中,就曾经说到人名联、地名联、干支联、五行联、卦名联、书名联、词牌联、中药联、茶名联、酒名联、成语联、俗语联等等。而中药联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种。
在其中“对联故事会”一章节里,还讲了一个“佳偶终须药联配”的以中药材名对成数联的爱情故事。比如:“鼓架架鼓,陈皮不能敲半下;灯笼笼灯,纸(枳)壳原来只防风。”“冬虫夏草九重皮;玉叶银花一条根。”“烦暑最宜淡竹叶;伤寒尤妙小柴胡。”“金银花小,香飘七八九里;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水莲花,半枝莲,金花照水莲;珍珠母,一粒珠,玉碗捧珍珠。”等等。
但要作中药联,难度非常之大。要求作者既懂得对联做法与规则,又得精熟中医中药知识,一般人很难两艺兼通,所以优秀的中药联极为少见。而今在广祥先生这里再次见到精妙绝伦的中药联,令人眼前一亮,很是难得,不由得心生佩服。
当我读到了更多的广祥先生的论著和联语,了解了他的经历和身份,也就知道了为什么他能够做出这么精彩中药联的原因了。原来广祥先生家学渊源,其父祖多为中医中药名家,受家学影响,他也精于岐黄之术,为中医学哲学博士,近年大力弘扬中医中药等传统医学文化,人称岐黄使者,是著名社会活动家,是成功的新闻工作者,又是社会时评独立撰稿人。先后出版有《中药趣联》《词牌巧对话人生》《闲把人生细思量》《文论所以然》《本草医人论事》等多部著作。如此显赫的身份,如此耀人的事功,如此渊博的学识,怪不得其行文致远,影响巨大,好评如潮了。
由此遥祝古广祥先生生命之树长青,永葆学术之树长青,期待
拜读广祥先生写出更多的脍炙人口的中药联语来。
岁次甲辰暮春三月既望
朱彦民草于津南怀醑堂
朱彦民(1964—),男,河南浚县人。历史学博士,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先秦史研究室主任,南开大学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研究员。
兼任国际易学联合会理事,中国殷商文化学会副会长,天津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天津市甲骨文学会会长,天津市国学研究会原会长。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天津市书法家协会理事,天津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副主任,天津市炎黄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楹联学会理事,中国楹联学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天津市楹联学会副会长,南开大学诗词楹联学会会长。
主要研究领域为:甲骨学(古文字学)殷商史、夏商周考古、先秦社会生活史与书法艺术史论,并招收先秦史方向硕士与博士研究生。
出版《商族的起源、迁徙与发展》、《殷墟都城探论》、《巫史重光——殷墟甲骨文发现百年记》、《殷墟考古发掘与甲骨文研究》、《商代社会的文化与观念》、《商代中原地区生态环境研究》、《史学视野下易学研究》、《战国文化艺术史》、《楹联知识与赏析》、《甲骨文书法探微》、《殷契抒怀——朱彦民甲骨文集联书法集》、《殷契初曙——天津甲骨学论集》等专著,并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百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