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 叶 青 青

作者：刘汉江

    苏北里下河水乡，地势低洼，沟河纵横，庄户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河塘。春天，湿润的河塘四周就长满了密密匝匝、郁郁葱葱的芦苇，随风摇曳婆娑，像是一丛丛、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新鲜的苇叶碧绿清香，柔滑修长，是包粽子的上好材料。乡人们称苇叶叫粽叶或者粽箬。每年的端午节前，我们都会钻到芦苇荡里采粽叶，好在端午节用来包粽子。

    采粽叶是我们童年的一件趣事。大人们成天在庄稼地里忙活，采粽叶的事情大多都是我们这些十多岁的孩子们来完成的。进入五月，雪白的槐树花开满枝头，是采摘粽叶绝好的时节。

    小时候，我特淘气，是庄子里的有名的“皮头”，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们都听我发号施令。星期天一大早，小洪子、扣筛子，陈银根他们几个就不约而同地聚拢到我家，邀我一道去采粽叶。正在家里闲得无聊的我自然欣喜不已，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挎上竹篮子就和他们一道直奔村东头的大苇塘。

    苇塘很大，约有五六亩地，是村子里一口已经废弃多年的鱼塘，只有最中央的地方才有不算太深的水，湿润的洼地特别适宜芦苇的生长。这里的芦苇长势极盛，芦杆都有拇指粗，二米多高，苇叶鲜嫩宽大，青翠欲滴，泛着一层碧绿的油光。我们采摘粽叶十分讲究，只取苇梢向下的第三、四片叶子，因为这样的苇叶既不太老，也不太嫩，太老的叶子颜色发暗，硬而且脆，太嫩的叶子柔韧性不好，叶片不够宽。

    我们在密密的芦苇丛里钻来钻去，有一种捉迷藏的新鲜和神秘感。当时我们都还很小，不及芦苇的一半高，我们就地折下一根芦苇，在顶端向下折成一个锐角，这就成了一个很实用的“粽叶钩子”，够不到的芦苇，我们就用这个钩子钩下来，采下几片鲜嫩的叶子再松回原处。为了消除采粽叶的疲劳，也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们几个小伙伴们一边采粽叶，一边大声地说话，或者轮流唱歌。“扣筛子”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女孩，她的嗓音甜美清亮，我们就吆喝着推举她唱歌，她就红着脸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声、笑声、大呼小叫的嬉闹声、吆喝声使幽静的苇塘成了我们欢乐的海洋。

    我们把采下的粽叶用带来的稻草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整整齐齐地放在竹篮里。不大工夫，竹篮就快要满了，我才感觉到肚子饿了，我叫“小洪子”弄点吃的，鬼机灵的“小洪子”是小伙伴中公认的“智多星”，他随手往附近的田埂上一指，那里长满了蚕豆，碧绿鼓胀的豆荚十分诱人，我们也不管是谁家的，连忙去拔了几棵，大家围坐在一起，剥着鲜嫩的蚕豆吃，没有煮过的蚕豆有些青涩，但对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是很美味的零食。

    芦苇丛里有一种非常可爱小巧的鸟儿，叫“柴雀”，此时正是柴雀生蛋孵化的季节。我们采粽叶时，有好几只柴雀在我们身边唧唧喳喳地飞过，果然，再向苇塘的纵深处搜寻，我们在茂密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只鸟窝，我们上前一看，里面有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柴雀”，我们的到来惊动了这些小家伙，它们把我们当成了它们寻食归来的父母，一个个伸长脖子，张大着嘴，扑楞着稚嫩的翅膀，啾啾地鸣叫着等待喂食。小洪子看着这几个可爱的小“柴雀”，想把鸟窝端回家去喂食养，性情温和善良的扣筛子，却说，小“柴雀”离开老柴雀是养不活的，再说它们的父母回来看不到小“柴雀”会很伤心，我们于是小心翼翼地把鸟窝放回原处。

    每值端午来临，妈妈就会把我们采来的粽叶先放入锅中焯水，捞出后再放进清水里冷却浸泡，等到晚上放工回来给我们裹粽子。妈妈裹的粽子既紧实又漂亮，一个个摆在身边的竹篮里，让我们禁不住直流口水。当我们半夜里从梦里醒来，一锅粽子在大锅里沸腾着，满屋里弥漫着诱人的粽叶香……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伴们早已长大成人了，天各一方，难得相聚；妈妈离开我们已近三十年了。眼下，端午节又要到了，大街小巷已经弥散着粽叶的清香，这让我又想起了童年的小伙伴和那片青青的苇塘，想起我那辛劳了一生妈妈！

【作者简介】

    刘汉江，男，散文作家，1968年生，汉族，江苏盐城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热爱文学、音乐，崇尚朴实自然，追求真诚唯美；长期从事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数十年笔耕不辍，数百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生命回响》、《凝望月光》、《金色童年》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多次获奖，现任企业高管，盐城市亭湖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