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
作者/沧浪之水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每当这个季节看到野地里、园艺园各种树木、花草含苞待放的情景,我不由地想起了那片纯净的南色国土上绽放的花——太阳花,那是世界上最鲜艳、最让人陶醉、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花。
太阳花落户南沙,纯属偶然,也是物竞天择的必然结果。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代年初,我军驻守的南沙群岛礁堡,是一座座与世隔绝、孤零零独立于浩瀚大海上的铁皮屋以及后来的混泥土单体结构,除了海风、海浪及偶尔几只迁徙的海鸟或那些为生计而匆匆经过的渔民外,没有植被,没有树木,也无新鲜人、新鲜事、新鲜物了。为了改变生活空间,给枯燥无味的守礁生活增加一丁点乐趣,战友们不约而同地从大陆带去了很多种盆景:有名贵的君子兰、富贵竹、柏松、菊花,也有生命力顽强的仙人掌、铁树、剑麻等,太阳花理所当然成了这支盆景大军中一员。战友们本想多带一点上去,但由于礁堡面积实在太小,空间有限。因此,每次每个品种只能带一、二盆。
这些盆景到了南沙后,成了战友们的宝贝,战友们对它们呵护有加、精心伺候。盆景缺水了,战友们宁肯自己少喝一点,也要把自己每天的定量用水节约下来去浇它;盆景长得有点凌乱了,战友们不管战备训练多辛苦、太阳多毒辣,也要挤时间顶着烈日为其修剪,千方百计让它美观点;早晚或是气候不好,大家还会把盆景一盆一盆地从阳光下搬回宿舍,生怕它渴死、饿死、晒死。但即便如此,由于环境实在太恶劣,用不了多久,大部分盆景便一个个“光荣”而去。
为了维持那点绿,热爱生活的战友们利用去定期换班补给之际,不断地从大陆捎去一个个品种、一盆盆盆景。但无论如何殚精竭虑照顾它们,能最后陪伴战友们生活的盆景就只有仙人掌、铁树、剑麻、太阳花这几个品种了。这几个品种经得起深海日晒雨淋、狂风酷暑,不需怎么管理,也能存活很长时间,但仙人掌、铁树、剑麻等品种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怎么招人喜欢。这对于生命力旺盛、朝气蓬勃的战友们来说,很难激起兴趣。倒是太阳花特别招人喜欢,赢得了战友们的特别青睐。
战友们青睐太阳花,是因为它有着超强的生命力。只要掐一枝,胡乱地插进土里,它便会生根、开花,即便萎缩了,松一松土、洒一点水,无需施肥,就会重新焕发生机,几个月后,便会在花朵里结出一颗颗饱满的金黄色的种子。这些种子成熟后,掉进土里、掉进自己的根部,重新生根、开花、结果,延续着新的生命;它不需要多少水,高兴了,给它施一点,不高兴了,十天半月也没关系,这在淡水贵如油的南沙来说尤为难得。
战友们青睐太阳花,还因为它是最廉价、最简易的美化环境的盆景。战友们将吃完的罐头盒收集好,待到一定数量后,洗一洗,培上一点土,然后插上一、二根太阳花枝,10来天后,太阳花发枝了,再过上10来天,开花了,既不需要多少精力去照顾它,也不需要多少营养成份去喂养它。
战友们青睐太阳花,更因为它特别讨人喜欢。每当太阳冉冉升起时,它就会慢慢将花朵绽放在大家面前,而且太阳愈烈,它越是心花怒放、争鲜斗艳,就像一个始终处于18、19岁的年经人,活力四射,每天给战友们带来愉悦和宽慰。
记得有一次,一支文工团赴南沙慰问我守礁官兵,爱美的文工团姑娘看到礁上的太阳花红艳艳,很是喜爱,她们围着太阳花又是说、又是笑,品头论足后,纷纷与太阳花合影留照,有的甚至不顾战友们的劝阻,摘两朵太阳花插在发髻上。“自古桃花增美色,面若桃花虞美人”,但此时此地太阳花之骄艳绝非桃花所能比的,人扮花,花妆人,愈加抚媚,其它盆景则无此殊荣了。
当然,太阳花也有撒娇的时候,每当太阳西下或天气阴暗时,它就会把花朵收回来,缩成一团。于是,战友们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赶紧将它搬回宿舍,生怕它遭海风、恶浪的摧残。不过,战友们很乐意。
守礁的日子里,战友们充分利用太阳花鲜艳夺目、朝气勃勃的特点,不断地用它美化生活环境。有时把它们摆成一个能在大家心理产生共鸣的字,如“家”字,有时又把它们摆成一个能被大家接受的图案,如“中国地形”图,有时又把它们分别摆在不同的位置,让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冲击着战友们的视觉,激发大家兴趣,陶冶情操,增添乐趣。
由于太阳花生命力旺盛、持久,且新花迭放,故战友们赋予其一个很特别但不太文雅的名字——不死花,并将它命名为“礁花”。因此,只要您愿意,随便问一个曾经在南沙群岛守过礁堡的战友,南沙的不死花是什么花,他们都会自豪地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准确来说,太阳花不是盆景,是一种很不起眼的野草,属马齿苋科。它极耐瘠薄,一般土壤都能适应,能自播繁衍,见阳光花开,早、晚、阴天闭合,阳光愈强,开花愈好,故有太阳花、午时花之名。每年的5月——11月,是它的花期,但在南沙,它一年四季都开,一般花茎3——4厘米,有重瓣也有单瓣,株高12——15厘米,匍匐地面,先端向上斜伸,分枝多,根细、茎粗、叶小、花瓣不大但极靓丽新艳,花单生或数朵簇生于枝顶,岭南地区全年绽放,是一年生肉质草花。
回到大陆的这些年,我曾逛遍现居住地所有花市,试图寻找它的芳影,也曾在小区前后山林地中寻觅,以期拾回当年的记忆,但均无果。但就是这样一种不受人类待见的植物,在南沙却让人刮目相看,受到战友们的特别钟爱。
不过,我的战友又何尝不是那一朵朵名不见经传但却能在那恶劣环境下茁壮成长的太阳花吗?他们跟太阳花一样,每天接受着高温、高湿、高盐、缺水、狂风的洗礼而毫不动摇,淡水紧缺了,战友们自觉控制用水;没有了青菜、瓜果,战友们就着罐头下饭;利用狭小的空间开展体能训练;想家了,战友们就用家人的照片陪伴着漫长的守礁生活……就这样,我的战友度过了一个个白天、一个个黑夜,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坚守着祖国的南大门、保卫着那片蓝色海疆,为祖国、为人民奉献着自己的芳华,不是更美的太阳花吗?
而今,我早已离开了那片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的蓝色国土。每当我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或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我总会想起南沙礁堡上那一盆盆太阳花。闲暇时,我会对着当年那一盆盆太阳花照片发愣,仿佛看到了南沙礁堡的那一盆盆太阳花以及汗水浸湿的迷彩服,还有那锃光发亮的钢枪,每当此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欣慰的是,随着祖国的强大,当年的那些孤零零礁堡已变成一座座美丽的海上堡垒城市,无遮无荫的铁皮屋及后来的钢筋混泥土单体结构,已被茂密树林遮盖,相信当年的太阳花一定还扎根在那片蓝色国土上并开花结果,那道迷彩服构筑的风景线也一定更加迷人,更加坚不可催。
愿太阳花在那片蓝色国土开得更加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