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婚恋题材小说《信与爱》

——欧阳如一

第四十八章：

落实母亲的三项指示

江山的母亲对江山有过很精彩的描述，她一般会讲给他小儿子江华，她说：“你哥小时候长得那个漂亮哟，说话时那双大眼睛上的睫毛像花蕊呼扇呼扇的，我把它抱到单位托儿所同事们都来看，说：‘你们看那个南方的小男孩儿。”江华到现在都说：“我哥是比我俊。”

母亲说：“你哥也看干净，每次吃饭前都会说：‘爸爸，你得洗干净手才敢吃饭。’邻居家的孩子来找他玩他也让人家回家洗干净手再来，可他们都愿意跟你哥玩，你哥又会唱歌又会跳舞。”江华说：“我哥是比我文艺。”

母亲说：“你哥特别诚实，还听话。他想吃饼干，说：‘妈，我能吃块饼干吗？我的口水都滴滴达了。’我说：‘就要吃饭了，你只能吃一块。’就偷偷用眼睛看着他，他真就只拿一块。”江华说：“吃两块又能怎么样？妈您把我们管得太严了。”

母亲说：“他每天晚上都让我给他讲故事，我只要说：‘从前哪……’他就睡着了，第二天就会说：‘妈你别总从前从前的。”江华说：“妈，这不是我的故事吗？您儿子太多，总弄串。”母亲说：“他小时候是万人迷，不像现在，烦人精！”

其实江山一向不听母亲的话，他认为一，母亲不喜欢他，就不会从他的立场出发；二、母亲的知识落后、观念陈旧，没什么好主意；三、他这五十多岁就是在不听母亲话中成长起来的，假如他听母亲的话，比如当个普通工人或在当“知青”的时候娶个农村媳妇就不会有今天。可这次母亲向亮亮要到了六十万块钱把他给弄服了，他这才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与大多数母亲不同，叫“色厉内荏”；母亲看人看事的眼光很准，并且很有办法；早听母亲的话他虽然不至于有多大的成功，总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就一一落实母亲临走的最新最高指示。

第一条，  不能起早、熬夜，双休日必须休息。

上次夏菊走就把江山给闪了，他早出晚归并且没有节假日是因为在家里呆不了，到处都是夏菊的影子。这次母亲走又把他给闪了，回家再也没有热饭热菜衣服也没人给洗了，可他已经习惯了正常上下班，人哪，就一点不用学——懒惰，就在家看电视。他在网上搜到了美国影片《圣经故事第一季》，讲得是古希伯来人在他们的首领亚伯拉罕带领下前往神的应许之地迦南、后来希伯来人中的一支以色列人在他们的首领摩西带领下摆脱法老的奴役逃出埃及的故事，以色列人这才有了自已的宗教——犹太教和自已的国家以色列，以后的基督教就源自犹太教。该影片的篇幅之长、场面之大，故事之波澜壮阔，堪称史诗，他真被这个多灾多难却是“上帝的选民”的民族的精神所震撼。

第二条，得读经并且上教会。

《圣经》江山仍然读不进去，一读就呵欠连天，看有关《圣经》的电影就当是读经了，他就去了母亲常去的教会，它位于北京“建外SOHO”的一栋高层公寓，里面有一个叫“主恩之家”的教会。他这才发现北京的教民很多，正式的教堂却很少，他们就在一些办公楼里办教会。就像巴尔扎克的小说《无神论者做弥撒》，别人去教会是为了亲近主，江山去教会是为了亲近母亲——他想弄懂是什么让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太太满有智慧的。这家教会和四平那家教会不同，整个上了一个档次：牧师是美籍华人、台湾人和新加坡人，都那么儒雅那么帅，他们是受美国教会的“差遣”来中国传教的，“差遣”就是“派遣”，就会让政府敏感，这不是输出西方在意识形态吗？就找出种种理由限制，今天说你消防不合格，明天说你扰民，后天房东又违约让你搬家，这是后话。这家教会的教友好多都是高级分子、其中不乏企业家和艺术家，就形成了开放和包容的风格，不像四平那家教会，说别家都不正宗，就它自已好。这两家教会的相同之处就是都那么热情，江山第一次去就感觉都是熟人，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和他握手、拥抱、问好。但得让他说是谁推荐的，他说：“我是尤兰女士推荐的，我是他儿子。”就收获了一片掌声——母亲原来在这间教会很有名，他们说：“尤大姐呀，她信得可好了，是我们的楷模。”江山第一天被留下谈话，问一些家庭和信仰的问题，问他的人是个叫“金灿灿”的让他不敢直视的大美女。

第三条，得在北京买一套自已的房子。

这事儿江山最愿意干，可他开车走遍了北京四九城都没找到适合自已经济能力的房子。他是 “奥运会”的时候来北京的，那期间限制外地人进京，北京的房价陷入了低谷，四环以内的住宅每平方才卖到两万块；他那时也有钱，每月的工资能买两平方，可他在海南买房子、在公主岭盖房子、又在四平买房子都弄怕了，就买了车，结果“奥运”结束北京的房子一路上涨，如今四环以内的住宅涨到每平方四万，不买还涨，他就只能选择在六环内买房，还是五十年产权的公寓。都说房地产是中国政府送给人民的福利，买到就是赚到，可他的投资没一步踩到点，并且在海南那十年算白干，都是因为那个夏菊。

母亲说得第三条其实是不让他过多地管他的外甥女小晶，可他已经用了她又不能把她辞了，母亲走后小晶就每天都用保温瓶带来饭菜和他一起吃，她很会做，各种肉蛋蔬菜水果很丰富，她是个很会来事儿的女人。

小晶还很关心江山的感情生活，说：“舅，您不能总一个人，得找个伴，跟飞鸿他妈妈复婚怎么样？”

飞鸿的母亲是江山的原配，当初他们爱得死去活来，可离了就不再来往了，江山说：“她已经结婚你不知道？”

 “我知道，她对您可崇拜了。您跟她她就会离。”小晶说：“我看您别再结婚了，攒下钱动不了就上养老院。顺义有一家叫‘太阳城’的，学得是美国盐湖城的模式，高尔夫、游泳馆、健身房、各种文体和医疗设施应有尽有，收费也是全国第一贵，得买他们的理财两百万，每月还能花一万多块生活费，这是对健康老人，需要护理花钱就没边，可那真是贵族的生活。您如果再找一个，肯定要年轻的，等您老了那天还不会管你，最后您又人财两空。”

江山知道她说得对，除了从小夫妻和夏菊能陪他走到人生的终点，可一个离了一个死了，说：“我至少能画到八十岁，离老远着呢。”

小晶说：“舅，王芳相中您了，还不图您钱，可您相不中她。”

江山说：“你不知道我好色？”

小晶说：“那您就想想是不是还跟过哪个女人，她现在又单身，因为彼此了解，不妨在一起过，生活费你出，但财产不能给她。”

“你舅这么风流？”江山想想说：“有了。”他还真想起了一位，已经把她给忘了，当年可是个大美女，见小晶冲他笑掩饰道：“你想什么呢？我说得是画。”